「那……」君笑迟疑了下,最后叹口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共乘吧。」说着上了马,坐得稍后,把前面留出来给悠然。
「啊?我坐前面?」悠然傻了一下。
君笑奇怪看着他:「你比我矮,你来勒马,当然是你坐前面。」
「我应该坐后面,这样你坐不稳的话,我还可以抱住你啊。」悠然道,用很坚持的眼神看着君笑。
君笑一拉缰绳:「你上不上来?不上来就让雨淋着吧。」
「别!我坐前面就坐前面!」悠然连忙纵身跃上马,坐到君笑身前。
君笑撑开雨披,把他罩进来。由于雨披不是很大,两人必须靠近才行,君笑无奈,抓住悠然肩头,前胸贴住他后背。
和人贴近的感觉如此明显,两人衣衫本就半湿,君笑能感觉自己胸膛磨着悠然背部,胃下一阵翻腾。
他想gān脆把雨披让给悠然,自己淋雨算了,但料来对方不会同意,君笑不愿做这种让来让去拉拉扯扯的行为,于是忍着恶心,微向后动了动。
「抓住我,小心掉下去。」悠然大声道,右手控着缰,左手拉过君笑的手,环在自己腰间。
君笑发觉自己简直是抱住悠然,脸上一红,怪异的尴尬冲去了些许恶心。
一路,雨打树叶簌簌,润湿的发和暖热的体温jiāo错一起。到了镇子的时候,悠然想,怎么这条路这么短。
悠然的腿当时还没什么大碍,一休息下来,膝盖肿得高高,颜色通红,一按一个包。
甯远来看过悠然,众人之中有擅医的,给他看了,言道这伤伤得真奇特,不像是摔伤,倒像是特意在地上磨出来的一般。
「什么特意,我只是没收住——」悠然嘟嘟囔囔,脸上却带着笑。
君笑想他定是见宁远关心而高兴,觉得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抱他就像是在抱小孩子一样,也不用那么反感——毕竟悠然不是那人,男人之间肢体相触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宁远要忙的事qíng还很多,一百来号人一间客栈自然住不下,只能分成几队,却又不能隔得太远,处处都要安排。
君笑留下来照顾悠然,但悠然哪里会让君笑做事,便叫来齐思服侍二人。两人说说笑笑,悠然缠着君笑说故事,说是受伤很痛听故事分分心,君笑也只好给他讲。
君笑倒读过不少书,从夏商讲起,讲着讲着到了汉。悠然听到汉,忍不住jīng神起来,什么董贤韩嫣,倒是头头是道。
君笑只是听着,然后含笑说了句:「正经的不记,说起这些来倒是兴致勃勃。」
悠然心一跳,转看君笑没有不悦神色,方才放下心来。
夜已经深了,君笑告辞,回隔壁房间。
悠然心乱外加膝盖疼痛,一夜翻来覆去不得安眠。翌日醒来,君笑来看他,让齐思给他换过了药,见肿消了些,才放下心来。
「萧你昨晚睡得好吗?为什么我觉得你神色有点憔悴啊!」悠然担心地看君笑,怎么都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君笑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要注意伤势,倪大侠说你伤口和泥土混在一起,很容易恶化。」
「那不如我们今日再共骑一骑吧。」悠然提议。
君笑甩了他一眼:「你和齐思一起吧,也有个照应,你身上有伤,我身体残疾,坐在一起谁也照顾不了谁。」
「我腿伤没事的!」悠然忙道,为让君笑确信,还拍了下膝盖。
君笑连忙抓住他的手:「傻孩子,你还真想弄残不成?你看我这样子,连照顾你都做不来,你还不注意点。」
悠然看着君笑左腿,神色黯下来,伸手在他腿上按了下:「痛吗?」
君笑微微一笑:「若是能感觉到痛的话,也许会好些。」他顿了顿,「也不是没感觉,只是沿着小腿到脚踝的筋断了,下面似乎是完全使不上力……那人下手倒也准。」
悠然垂下头去,君笑知他是为自己难过,拍他肩膀:「好了,快些吃饭,一会儿还要上路。我们现下出了荆州,随时可能有危险……」
那人……早该知道自己的消息了吧?他会做什么呢?君笑叹气,或许离开这些江湖人比较好。
君笑跟甯远、聂启之、悠然等人提起要离队,甯远和悠然全力阻止,聂启之倒没说什么,还极低的冷哼了声。君笑想到这些人仍然不是很相信自己,这时走也确实让大哥难做,也便不再提起。
然而君笑一天天瘦下去,神色全是疲惫憔悴。
悠然开始以为他是自己控缰实在不便,急得他几次要求两人共乘,都被君笑拒绝。后来看君笑那马听话得很,他也似乎掌握了诀窍,再没有惊到马。
悠然不知君笑为何这般疲累,正疑惑时听甯远道:「寒弟,你最近好像很紧张,这样子倒像是我们初见时你的状态。」
君笑一愣,随即笑道:「赶路难免会有些累,我没事。」
一边悠然见他二人一个关心一个感动的样子,早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分开,听到宁远这么说,心中倒一动。
君笑刚到荆州,想必是千里逃亡,吃不好睡不好……
睡不好,他好像都有黑眼圈了。
半夜,悠然偷偷溜出自己屋子,跃到君笑房间窗外。已是深夜,悠然想君笑此刻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就寝,心中一热,脑子里出现些绮丽画面来。
却听什么声音破空,悠然脚步一滞,一个身影从窗子飞出来,厉声道:「什么人?」
悠然吃了一惊,幸好那人出手只为阻他,并未用劲,他躲得过。
那人声音忽然变缓和:「悠然,」
悠然看去,浓浓夜色中,君笑一身蓝衫,挺身而立,有说不出的昂然气度。见到是他,身上气势敛了些,对他微微一笑:「怎么半夜不睡,到我窗外鬼鬼祟祟?」
悠然怔怔看着他:「萧,难道你每夜……都不睡?」
君笑身上衣衫整齐,脸上也很jīng神,显然是一直醒着的。悠然再看他眼下青色,心揪起来。
君笑只笑笑:「我今晚睡不着。」
悠然拉着他,两人从窗子跳回房,悠然沉着脸:「看你这jīng神,定非一天两天的事qíng,萧,你是不是出了荆州之后就没睡过?」
君笑侧过脸,他本也不喜骗人:「也不是没睡过,只是睡不沉而已。」
悠然抓住他,手都在颤抖:「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萧——」
「悠然,我只是担心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君笑被抓得有些痛,抽回手微皱眉,「出了荆州就是……其他地界,我担心……我会被抓。」
悠然怔住,牙齿咬住唇,半晌方才出一言:「所以你就镇日提防……可我们这么多人呢,二庄主也安排了守夜的,哪里需要你夜夜看着。」
「你不知那人势力,他真想抓我,哪里是这么些人看得住的?」君笑道:「我只愿能和那些人正大光明打一场,不要被药物或者其他什么控制住……打不过大不了一死,总不需再苟延残喘下去……」
君笑笑得有些苦,悠然震得一跳:「别胡想!你要好好活着,才不能死!你、你不可以对自己的命这么不在乎!」
「傻孩子,我当然在乎我这条命,否则也不会每夜浅眠。」君笑摸摸他的头,「只是有的侮rǔ,不能忍受。」
悠然指尖轻颤:「你每夜睡不着,就是为了你那个敌人?」他咽了下,觉得喉咙涩涩的,「他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而且这里这么多武林人士,他如果来刺杀你,一定会折损不少好手……不值得吧?」
「那人……」君笑脑中闪过一双极傲又冷的眼,「他对我下过追缉令,我不信现在会没事。他做事怕是不计代价的,何况这些武林人士也可能是他的敌人,顺便一起剿灭了也可能。」
想到此处,君笑忽然生了一个念头,沈步吟真是影门中人吗?开始以为确定无疑,可……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管!就算……那人真对你……还在追杀,你也要好好睡觉!大不了我晚上醒着好了!」悠然高声道:「我那书僮齐思其实也会武,我和他轮!你不能这么撑着啊!」
「好了我知道,夜深了,你回去睡吧。」君笑道,qiáng拉着他到了房门,开门把他推出去,「别想那么多,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乖乖回去睡。」
悠然站在房廊,秋天的夜已有些凉意,他眼中寒光一掠。
「我绝不允许你这么憔悴下去!为这种无谓理由!」
第14章
如此又是几日,君笑依然不肯熟睡,幸好他功力深厚,和衣浅眠,也撑得过。
悠然看他脸色难看,心疼得不得了,又听甯远开解君笑,提到他刚来曲庄时的落魄,就更是难受。想到君笑一身武功,若不是荆州之外捉他bī得急了,也不会到那地步吧。
君笑却不觉得怎样,想到当初逃离沈庄,真是日夜提防,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那时若非仗着内功恢复,哪撑得到荆州。现在这一路,有马匹、有同行者又有银两住店,已经是极好了。
奇怪的是他对悠然说这番话后,悠然脸上神qíng甚是古怪,最后拉住他,说以后绝不让他受半点苦。
「这种话跟意中人说就好,跟我说做什么?」
君笑笑着回答他,转念想甯远对悠然似乎并无这方面的意思,这话岂不是让悠然伤心,忙住了口。却见悠然神qíng更是变幻,最后变成失落,自己也为他难受,gān脆牵着他出去散心。
想到悠然既然在山上习武,想必很少见城镇的热闹,于是特意领他到市集上,悠然见什么都新鲜,有些问话逗乐了君笑。悠然见君笑笑容,更刻意不加掩饰自己的无知,竟是宁可出丑也要逗君笑开心。
到了晚上,悠然又要劝君笑睡下,君笑只道:「我本来就是睡着的。」
悠然想哪里有穿着外衣拿着兵器睡觉的人,知道自己劝不过他,于是回房。
其实以君笑的功力,即使睡着,有人进房他也感觉得到。但他担心敌人不会直接来袭,万一书其他人出什么事,他可是难辞其咎。于是半睡半清醒到了半夜,听到院子里有衣袂掠过的声音,挺身而起,拿起剑来,出了房门。
到院中,分辨出声音没入东北角厢房,君笑轻轻走过去。他不yù惊动他人,于是踮步而行,偏他武功虽复,轻功却怎么也不可能有往日样子,只能慢行。
快到厢房时,听里面传来几句语声,然后是半声惨叫。声音极低,像是被掩住了口。君笑一惊,也顾不得潜形,连忙单脚点地,飞身纵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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