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问悠然,悠然只说齐思其实是他师兄,字靖远,这信弹是用来联络他的。君笑听是他们师门之事,就没有多问。
悠然烧得稀里糊涂,赖在他身上死不放手。
他们遇险的地方离凌夏帮算不得太远,还未到天亮,外面已经有了人声。
君笑听到齐思的声音,连忙抱着悠然出dòng:「齐思,我们在这里。」
齐思看到他二人,长长出了口气:「萧公子,少爷还好吗?」
离得近了,君笑方才看到齐思一脸疲惫憔悴,想来是他找了一天所致,于是道:「你们师兄弟关系倒好。」
齐思稍微愣了下,随即道:「林师弟都跟你说了?」表qíng看不出什么变化,伸出手去接过悠然。
君笑抱得辛苦,然而怀中忽然少了这身体,松口气伴着点点失落一起涌上。温度的纠缠就这样奇怪,靠在一起明明恶心,放下却还茫然。
齐思是自己寻来的,他不信任身边那些武林人士,自己来找悠然。
他是骑马来的,君笑让他二人上马离开,悠然却伸手:「萧……一起走……」
君笑迟疑一下,齐思道:「萧公子,我在附近看到你的马,拴在那边。」他指了指,叹道:「若您不和我们一起,我怕林师弟也不会走的。」
君笑牵过马来,三人两骑向凌夏帮赶去。
君笑侧眼看去,齐思单手控缰,另只手抱住悠然,让他俯卧在他身上。君笑忍不住一叹,心下黯然。
不过他向来开朗,很快转念到其他事qíng上去,一路想着,倒也不觉太远。悠然虽被极轻地抱着,但毕竟马背颠簸,他痛得眼前几度发黑,最终晕了过去。到凌夏帮下马之时,他软软靠在齐思怀里,双目紧闭,显得脆弱无比。
曲宁远迎了出来,连忙让悠然回房静卧,找了大夫来看。
悠然沉沉睡去,醒来却不见君笑。
「萧呢?」悠然见守在身边的是齐思和曲宁远,轻轻皱眉,四下寻找着君笑。
甯远道:「他出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我们刚回来他就出去?」悠然瞪着宁远,「他身上还有伤,你怎么能让他出去!」
宁远脸色有几分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寒弟那xing子,他要出去我还能拦住他不成?」
「怎么不能拦?你就不会求他……」悠然冲口道,忽地住口。
宁远冷笑:「像你一样对着他撒娇?林少侠,我大寒弟四岁,你以为我是你?」
甯远向来对悠然极礼敬,这样的态度当真是从不曾有过。
悠然却知他心思,当下冷哼一声:「我管那么多!撒娇对萧来说管用就成,反正我比他小,也不怕失了面子,就怕有些人,面子也要、里子也想要,结果输了只能迁怒于人。」
二人对视,悠然明显占了上风:「不管怎么说,现在萧对我最好。你也知道他感qíng上有些迟钝,对他啊,就是要撒娇装傻、死缠烂打。像你这样称兄道弟的,他才不会明白呢!」
被道破了心事,宁远有些尴尬,这番心思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甚至自己想来都有些挣扎,此刻却被这qíng敌点明。
悠然轻声一笑:「如果你觉得被我说得对,现在跑去跟他说也许还来得及。只要……你有这个脸皮。」
他说这话,倒也是有几分怕宁远当真去跟君笑说什么,他表面上虽然装得自信,实际上可不安得很,而且……悠然眯起眼,曲宁远,我开始的时候,确实漏了算你,不过……现在倒也来得及。
宁远待得尴尬,于是告辞。其实他自己开始也只是把寒弟当作弟弟来看的,若不是悠然那太过明显的倾心,自己也不会往那方面想。而动了心思之后,竟然是越看寒弟越是心跳,渐渐明白那骄傲少年的心qíng。
可如今,到底能如何?
「寒弟,若我没料错,你最后还是会站到我这边的。」宁远忽地扬眉,自信笑笑,英俊的脸上现出飞扬神色,「你,绝不会是他的!」
「少爷,我们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齐思劝道:「您要再这么下去,我怕……」
「我才不回去!好不容易他对我这样,一回去岂不是给曲甯远机会?」悠然立即高声反驳道,然后想到这些话还是小声点好,降低了声音,「总之我不回去,危险又怎样,我不会有事的!」
齐思「扑通」一声跪下。「可庄……少爷您在那人面前连影子都不能用,要不是您还带了靖字的信弹,您是不是连通知我那不肯?影子他刚才都跟我说了,少爷您再待在那人身边,恐怕受伤会更多……」
他低下身去,「少爷您哪曾受过伤,要是……要是大老爷知道了,肯定马上召您回去——」
「他管得了我吗?」悠然冷笑,「他自己当年为我爹成那样,还有资格管我吗?我会和萧都好好活着,绝不会弄到一死一伤才用一生后悔——对了,我跟萧说你字是靖远,你给我记着点,别露破绽!」
齐思知道自己劝不了悠然,只好起身:「少爷,海河派应该没问题,或者我们可以去江夏太守那里……」
「不行!绝不能去官府!」悠然打断他的话,「齐思,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还是你觉得武功高过我,我又在萧面前叫你一句师兄,你就可以替我做决定了?」
齐思连忙俯身:「齐思不敢,只是担心您安危……」
「我不会有事的。」悠然放缓了语气,「关于眼下qíng形,我心中已有计较,这些你不用管,按我吩咐去做就好。你要注意的是各方动向……对了,他们到底找没找来补天糙和洗髓录啊?」
「禀少爷,下面传来消息,补天糙已有下落,但洗髓录……」齐思低头,「属下等无能!」
「确实无能!」悠然狠狠道,随即眼神却转温,加着心疼,「他虽然表面不说,其实很在意这伤残……而且当真太危险,若不是他左腿无力,这一次又怎么会遇险?每见他黯然,我都恨不得残了的人是我。」
齐思早习惯了悠然的多变,前一刻能冷峻无qíng到让人心寒,后一刻提起君笑,却又是温柔得滴出水来。只是这样回异的表现,真的能持久吗?
「你知道他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吗?」悠然问道。
「应该是去快刀门了。」齐思答道。
「萧其实很聪明的。」悠然笑起来,带几分稚气,「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吧?除了不能说我们身分,一切都照直说就好,若说假话反遭怀疑。」
悠然皱眉:「但……那些浑蛋会不会再去阻他?万一他们再布下机关什么的拦他怎么办?影子,影子——」
窗外黑影一闪,一个声音淡淡传来:「影子只是您的影子。」言下之意其他人生死他不管。
「少爷,那些人以为快刀门已经被烧成灰,不会再去拦萧公子,而且他们也未必知道萧公子要去。」齐思道:「萧公子武功在我之上,不会有事的。」
悠然也知这点,只是想到君笑独自外出,还是去一天前刚遇险的地方,心里就惴惴。齐思怎么说也没用,只好拿来各处呈报的消息,悠然慢慢翻着,做些调整下了些命令,然而人在这里,心却和君笑一起去了。
望眼yù穿,幸好悠然伤重昏昏,醒来时已是下午,才免了太多难熬时光。过了晚膳时间,君笑终于回来,先去见了宁远,然后来看悠然。
齐思在大厅守着,看到君笑回来去找宁远,连忙回房告诉悠然,帮忙把纸张收起来。然而过了半天还不见君笑来,悠然心里不悦,待君笑来时,神qíng又是委屈又是气恼。
君笑却没有注意,皱着眉想自己心事。
刚才大哥也问过自己,只是这心事却不能说给大哥听,大哥是武林盟主之弟,四处奔波只为武林安宁,自己这些心思怎么说得出口?只是……
「萧,萧?」悠然连唤了两声君笑才回过神来:「啊?」
「你白天出去,是刚回来吗?用过晚膳没有?」悠然指指桌上,他不能动弹,晚膳自然是送到房中,「我还没吃,我们一起?」
君笑摇头:「我不饿,悠然,你身体还好吧?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悠然见君笑态度恍惚,又听他这话,觉得盼了一下午的心都白费了,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湿淋淋冷飕飕的难受。他唇一抿,转身背对着君笑,愣是不肯理他。
君笑也不管他,向外走去。悠然听他脚步声,只觉委屈更甚,却掀了被子坐起来:「萧你太过分了,你真的不理我……」
这么一起,自然又牵动了后背,痛得眼都湿了,却不肯让泪水流出半点。
君笑连忙走回chuáng边,坐下来扶住他:「怎么又生气了?我没不理你,只是在想事qíng。」
「什么事qíng非要背着我想,难道你还有什么不肯告诉我吗?」悠然拉着他袖子,一双眼蕴着泪水,就是不流出。
君笑着实无法抵抗他这样的神qíng,叹道:「悠然,我问你,国家和自己,孰轻孰重?」
「当然是自己重。」悠然答道:「若自己不在了,国家怎样又有何相gān?」
君笑想道,果然是这答案,却又问道:「那么自身的仇怨和他人生死安危,谁先谁后?」
这问题就更不用想了:「他人生死,管我什么事?当然是自身仇——」悠然忽地住了口,「什么?」
他心道不好,一来刚才这两个回答怕是已经让君笑不快,二是,自身仇怨……君笑身上,还能有什么仇怨?
悠然gān笑了两声,可怜兮兮状完全不见:「那个……自己的仇恨嘛,什么时候报都可以,但别人生死安危可能只系于一线,当然是他人生死比较重要——」
他转得生硬,君笑也忍不住笑了:「就算你说自身仇怨重要,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本就这xing子,斥责也改不了。」
悠然这反应却让他下了决心,君笑一直想着能以自身行为教导悠然,让他少些偏激。此刻想自己既然有这个教导之心,又怎能做出先自己后他人之事?
他长叹一声:「也罢,反正那地方是跑不了的,我总能找到报仇的机会。」转对悠然道:「悠然,影门其实不在宣州,而是杭州。」
他可以顺着大家的想法说沈庄就是影门所在地,这样一来,合全武林之力,总会灭了那庄子的。
但影门,确实不在那里。
悠然抬起头,看着君笑,忽然觉得他很耀眼。太过耀眼,让他难以直视。
在他的面前,他只像yīn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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