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笑做不到。
这张脸曾是多久的梦魇,即使换上了曾经喜欢过的人的神qíng,还是难以面对。适才步吟并没有愤怒到底,他毕竟还是放开了他脖颈,步吟变了,君笑也感觉得出来,然而还是不行。
君笑侧过脸,俊朗的侧面隐在黑暗中,让本来就在担忧的步吟忐忑起来。
「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很难受……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一起的日子了吗?我把林悠然踢走,你再拿我当他好不好?就当你并没有发现我假扮他一般,就当……就当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林悠然,是那个会缠着你会吃醋有的时候凶bào有的时候温柔……却从来没伤害过你的林悠然好不好?」
已经是极致的委屈,君笑却只是摇头:「靖王爷,请您不要妄语。」
委屈全涌上来,步吟终于忍不住,咬紧牙关,黑亮的眼底有泪光浮上。
撑着chuáng的手一松,他覆在君笑身上,唇在他的耳边念着:「好……我是胡说是妄语,我那般爱你,你却将我心意都作虚妄!楚君笑,你心中没有我,因此能够这样对我,我——」
他看着君笑,怔怔落下泪来,良久的想望原来是空,他毕竟还是挽不回他。他怎能这样残忍,怎能这样完全无动于衷?
站起身向外走去,步吟背影极是寂寥,将要走到帐门,却又回身几步跑回chuáng边,半跪在chuáng前去抱住君笑。
「笑,我求你,不要娶她,不要——」
他从怀中摸出匕首,君笑眼光一敛,以为他又要伤害自己,却不料步吟拿起匕首,向着右手手腕便划了下去。
君笑一惊,连忙去抓他手抢过匕首,却已落了道血痕,鲜血汩汩涌出。君笑又惊又怒,点他外关,见血流减缓些,连忙找金创药。
步吟惯用右手,左手有些无力,加上君笑反应快,止住血后并无危险。
君笑咬牙:「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还你,我什么都还你!」步吟狂乱喊道,眼神已经有些散了,「我欠你一只手,欠你一只脚,我全还你!你还要什么,鞭打刀削,哪怕让我也受你当日之苦,我也都可以……我不信我挽不回,我不信我还不起!」
「你根本不明白……」君笑面对这样任xing的步吟,自己也觉有些心惊胆战,「我并不是想要你还什么,更没有原样报复的想法……」
「你若娶她,我就自杀。」步吟根本不管君笑说什么,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不舍杀你,不敢杀她,但我总能杀了我自己……如果我对别人下手,你定然会愤怒,然后不理我,但让我看你成亲是万万不可能的。若你绝不改变主意,那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君笑,是你bī我。」
这话却是威胁了,君笑xing子本硬,听他语气又见他手腕血痕,心中也有气,于是道:「我本恨你害我,难道你还以为你拿命来威胁我,我就能听你不成?」
「我就知你盼着我死……」步吟脸色发白,他说那话确实是气恼之下的威胁,也并非真要作死作活,但君笑这般无qíng,却让他xing子发作起来,当下一扬袖子,撒出迷药。
君笑正对着他,吸了些进去,立时动弹不得,步吟执起他左手,君笑手中正放着方才那把匕首,步吟抓着君笑手腕,就往自己脖颈抹去。
「啪」一声,却是君笑打了步吟一巴掌:「你给我冷静一下!」
步吟捂住脸:「你没中迷药?」
「骗我一次,其曲在你;骗我二次,其曲在我。」君笑道,「难道我不会防备?」
步吟微微一愣,才想起他二人初见,便是自己使了迷药迷昏他,一切纠葛由此而起。
他低低笑起来:「冷静?除非回到当初,我未对你动手,或是直接杀了你,才可能冷静……我已经为你疯了,你不知道吗。」
他说着,俊美的面容有着奇异的神qíng:「或者你给我个痛快……反正这样,也是零零碎碎受折磨……笑,我折磨你几个月,你便要折磨我一生,你不觉得太狠了吗?」
君笑看着他,心中实是生了几分怜意,低低说了句什么。
步吟没有听清楚,问道:「什么?」
「佩菁有了曲宁靖的孩子,我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叹了口气,君笑终于还是解释了,「影门和天下为敌,佩菁怕保不住这孩子,因此我要娶她。」
步吟一呆,心中泛上喜悦:他竟然对自己解释,岂不是说……还有余地?
「她要是怕别人对她孩子不利,非要找个挡箭牌的话,我帮她找也就是了。」步吟道,「你要担心我找的人会对她不轨,顶多我让倪五娶她,反正倪五是宫里的不能人道……」
君笑横他一眼:「你胡说些什么?」
「谁胡说了?」步吟嘿嘿笑起来,「只要她不嫁你,就算她想当皇后,我都可以做到——反正皇上他什么都听我的。」
「婚姻之事,怎可以如此儿戏?」君笑皱眉,「佩菁心如止水,她信任我方才让我替她分忧,你随便找来之人,她定然不会同意。」
「那我就找她能同意的好了,我看林悠然对她挺好的,一会儿我找他jiāo代一下。」步吟道,神采飞扬。
君笑心中却一动,想林悠然如此人才,若真有些意思,那是最好,只是这种事总得两方愿意才行,倒不知那两人意下如何。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再难有理由完全逃开,本来想彻底断绝,此刻看来,竟是不能。
还是心软吧。
奉天弘嘉七年秋,靖王率兵攻下弩山,将影军在陆上势力歼灭殆尽,直bī向大江入口。期间却不知何故,大军在江畔驻扎了半月有余丝毫未动。有人言道靖王另有所图,却不知原因只是蓝颜一名。
为了自己,宁可乱点鸳鸯。步吟下了令,谁能娶到武佩菁,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总之想要什么都可以。
命令甫下,林悠然便来找步吟,施过礼后迟疑片刻,终于毅然道:「王爷,请您收回那命令吧!」
步吟坐在帐中,抬眼看他:「为什么?」
「武姑娘她……不该被这样轻待!」悠然道,「王爷,您这样做,就是让其它人因为钱财权势欺骗武姑娘,您这命令会伤了她的……」
「我管她如何!」步吟打断他,「反正只要她不嫁君笑,我才不管她会怎样!」
「她……嫁楚公子?」悠然吃了一惊,看着步吟,眼神黯淡,「她和楚公子……」
「他们什么都没有!」步吟知道悠然的意思,连忙反驳,「笑要娶她,只是因为她有孕在身。笑……才不喜欢她!」
「有……孕……」悠然又愣住了。
步吟点头:「你也知道君笑那滥好人xing子,我若不去阻止,让他们成亲可就糟了。反正君笑也只是为道义,他又不爱武佩菁,谁娶她不都一样。」
悠然低下头,半晌下了决心似的:「那王爷,我想去试试……只是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别让其它人伤害武姑娘就好……」
步吟点头,眼底得色一闪而过:「若你与她成婚,我会亲自主婚的。」
事qíng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一连除去了两个,那名总和君笑在一起的女子以及君笑曾经喜欢过的那张脸。
悠然的条件好出君笑许多,君笑自然是乐见其成,也不知悠然对武佩菁说了些什么,她竟然也同意嫁给悠然。
步吟不是不得意的,尤其这一次他并没有真的qiáng迫什么人利诱什么人,就是君笑那xing子也挑不出错来吧——他已经太过了解君笑了,知道若自己用其它方法威bī,君笑定然会恼怒。
唉,那个认真别扭的人,到底该怎样对待呢?如何……才能让他忘掉往日,原谅自己呢?
对步吟而言,这是比军qíng重要十倍百倍的事qíng,幸好清楚君笑有多重视天下百姓,才没真的撇下战事不管。
终于bī到海战,其实是极不利的,即使张狂如步吟也不得不全力施为,对君笑的纠缠也来得少了。
第一艘战舰下水之初,步吟率着官军上船,没一刻就吐了个淅沥哗啦。秋日风làng大,步吟平日坐龙船倒不晕,坐这船却有些不行,正好君笑随行,他索xing青白着脸扑到君笑怀里:「笑……我也想吐……」
「王爷,您撑着点,鼓舞一下士气。」君笑扶着他,左手按着他虎口,没什么力气的右手轻点他额侧太阳xué,「刘希墨给您配的药呢?拿出来嗅一下……」
步吟抬起头,脸色虽然苍白也是绝艳,眉微颦着,语声虚弱:「笑,我没力气,药在我怀里。」
十足十的撒娇模样,赖在君笑的怀中,头倚着他胸前擦啊擦的,简直就是小孩子了。
君笑皱起眉,然而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到他怀里去找药。微微挑开步吟衣襟,君笑的手探进去,步吟胸口震了下,两人视线相接,都有瞬间怔忡,步吟眼神极热,君笑和他四目相接,脸竟然不自觉红了。
终于摸出药来,在步吟鼻下一嗅,君笑立即放开他。步吟打了个喷嚏,心底有些不满刘三多事,给自己什么晕船药真碍事,不过他身为主帅,在这时候病殃殃的也着实难看,只好离开君笑怀抱,打点jīng神发话。
晕船本是半是体质半是心理,其实刘希墨已经配了药,嗅一嗅并没那么难受。只是北人不惯在海上,向下一看水流奔腾,脚下踩不到实地,先怯了几分。步吟喝了声,让他们屏息凝神,竟然使局面平静了些。
君笑见船上兵士敬若神明的神qíng,心下感慨,想到这时而残忍时而爱娇的男子有那样尊贵的身分,偏偏又是那样不定的xing子,忍不住叹息。居于上位者的一句话,往往可以颠覆无数平民的生活,但愿他可以仁慈些吧。
步吟却是紧紧抓着君笑,握着他的手似乎便有力气一般,君笑也不好挣扎,任他握着。
船上一般不能有女人,少了杜凤荷的捣乱和武佩菁的碍眼,步吟不由心满意足,虽然有些不舒服,却宁可在船上就不下来了。
君笑却担忧着水军,虽然数个月下来,船造好了,军兵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些水战知识,本地人也招募得差不多了,编到每队里面训练官兵,也算小有规模。但是和尽是南人的影军比起来,就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了。
幸好君笑一行的武林人士大多是南方人,不少还是大江沿岸擅水之人,君笑组织起众人,找些民间货船一类的中型船只改造一下,也组了一支队。
因为时已深秋,君笑又不会取名字,gān脆就叫做寒露。寒露军因为尽是武林人,武功和水xing俱佳,虽然不是官兵,却也能起到不小作用。只是步吟不愿让君笑涉险,所以从来不给寒露军分什么重要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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