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刘三苦笑答道。
第5章
静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被囚禁的人怎么都难有静养的心qíng,何况君笑这种qíng况。就算豁达如他,在这种境地也免不了心中郁郁,病也实在好得快不起来。
刘三是良医,但怎么也不可能神到可以忽视君笑本身心理qíng况,将他治疗好的程度。因此他优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将君笑的心态调理好,就算不到心平气和的程度,至少也不要太过影响伤势康复。
不能放人,顶多也只能让他在院子里多转几圈。沈庄倒是不小,但很多地方不能外人去,也只有在流夙轩走一走,最多出了轩子到裳红院外院转一下。
裳红院是沈步吟内室住处,内外数重,分了好几进庭院。
楚君笑不愿见外人,也就在流夙轩附近没什么人的地方走走。沈庄虽然是个临时落脚处,布置却着实用了一番心思,景色算是很不错,若不是心qíng太差,用来静养还是很好的。
君笑本身是个胸襟开阔的人,个人荣rǔ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若不是沈步吟所做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也断不至于折腾到吐血。
如今沈步吟不来流夙轩,虽说只是暂时得以喘息,比之前境地也好了太多,他渐渐有了心qíng外出。就算得不到自由,在院子里呼吸几口外面的空气,看看澄澈的天空,也是好的。
右脚碎骨被接好之后有几次剧烈挣扎,因此康复的qíng况并不十分好。刘三建议君笑多拄拐杖外出走走,活动开了不会影响复位,而会有些帮助。况且他左脚脚筋被挑,若不多练习,恐怕连路都不能走。
于是君笑不得不常常在院子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他这人xing子qiáng,绝不要外人帮忙,不知跌了多少次。
钱十七直看得满头大汗,生怕他跌伤,惹得沈步吟发火。幸好步吟没有把握面对君笑而不起心思,因此很少来流夙轩,免了钱十七不少忧心。
钱十七挂着十七的排名,武功虽说不算高,却也不当真是仆役,就算步吟让他来照顾君笑,免了他一些事务,但他手头依然有事qíng要处理,武功也不能落下。现在君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沈庄防卫又严,他也就不再每天看着君笑。
君笑因此生出些逃跑的心思,不过看了几天qíng况就知道是无望。如果他旧日武功还在,也许还能找到些机会,但他现在这qíng况,连走出院子都要费尽全身力气,遑论在防卫严密中逃出沈庄了。
因此钱十七的不常在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好处——不必被太多外人看到他脚步蹒跚的láng狈状。就算再豁达,就算再努力将沈庄这些帮凶视作无物,也不想被人看到他的láng狈。
这样凄惨,连站立都要费尽力气,若不是生xing坚韧,碎骨在行动间被碾压所带来的剧痛会使他根本无法行走。走路姿势难看得很,一点一点往前蹭的样子,实在不太适合给外人看到。
至于那无数次的跌倒,都要自己爬起,旁人幸灾乐祸或者同qíng的眼光并不该属于他。
这么休养了一阵子之后,君笑身体渐渐有所好转,手脚虽不能康复,也渐渐恢复了些,不靠拐杖也可以走几步了。至少他遇到小冬的时候,手里并没有拄拐也没有扶树靠墙,只是颤悠悠一步一步艰难往前移,豆大汗珠跌落地上,溅起无数碎点。
稍微移动都是钻心疼痛,脚下一软,君笑直直就往地上倒去。他咬紧牙,右脚用力,尽量撑起身保持平衡,至少不要摔得太难看。
只是事与愿违,他重重跌在地上,刚刚降过露水的泥土cháo湿,溅起脏污无数,污了他一身。
君笑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这时候却忍不住笑了笑——也无非就是这样子,再不qíng愿,终究是身不由已地脏了,洗不净的。
试图爬起,身上骨头互相碾压,发出生硬的嘎嘎声,让人牙酸。身上哪里有半分力气,稍微一动脚上就是剧痛,根本无法移动。君笑撑着地,触手所及是黏腻肮脏的泥土,脸都半掩在土中,却始终起不来。
心底一片凄凉,瞬间甚至有些绝望。
这身体如此,便是日后得脱自由,又能做些什么?更何况这qíng境,就真的能得脱吗?
他每日勤加练习,到现在却效果不彰,一时不由心灰意冷。
君笑xing子本倔qiáng坚qiáng,所幸对于这种qíngyù之事的看法一向与众不同,又不是那种世俗之人,还没有轻生寻死的念头,但就算再坚qiáng,这身体这qíng境,也让他很难平静下来。
站不起来。
想着不如放弃算了,活着也看不到希望,这么苟且偷生,更是没有意义。
就在万念俱灰的这一刻,触目所及,一切几乎都是灰的,看不到半点生命迹象。忽然手边有什么轻轻蠕动,从他手侧软软地蹭过来。
君笑怔了下,艰难动了动,视线勉qiáng触到手边。
是一只滚了泥巴的小花猫,很小很小,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眼睛像都没睁开的样子。短短的毛原本是白色带花,不过现在已经被染成了灰色。
小小身体温暖柔弱,有点病怏怏的没jīng神,四肢半陷在泥土里,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只是越滚越多泥土。
君笑看着这只小猫,微微有些发呆。
小猫好像腿上有伤,一条腿软软的形状有些奇怪。它拱来拱去,一直在君笑手边磨蹭着,柔软却短的毛搔得好像心都要软下来。小小的眼睛似乎带着些胆怯,又像是讨好,那么纯净地盯着君笑。
君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感觉很柔软很柔软。刚刚的那些yīn暗那些绝望好像都被这软软的灰毛拂去,剩下的只是怜惜和担心。
他缓缓摊开手,把小猫握在手里,慢慢举起手凑到脸边。
小猫瑟缩了下,可怜兮兮地看了君笑一眼,把头埋在他手里,柔柔地蠕动两下。
君笑手心一阵痒,轻轻摸着它,低声道:「小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受伤了吗?」
小猫被他摸得好像很舒服,顺着他的手躺过去,「喵」了两声,声音弱弱的嫩嫩的,听了就让人心生怜惜。
天有些冷,小猫受了伤,在君笑手里颤巍巍抖着,君笑很是担心,也不顾自身的伤,不知从哪儿生出来力气,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小猫蓦然被举高了,有些胆怯瑟缩,更往君笑手心里缩去。
也许是休息的时间够了,也许是xing格里怜惜弱小那一面起的作用,君笑身体虽然还是弱得很,脚疼得厉害,却能勉qiáng自己小幅移动了。
慢慢走到一边,园中有不少石桌石椅,他拣了一处坐下,托着小猫放在桌子上,开始查看它的伤势。
小猫的右后腿似乎是被挤压过,骨头是断的,软软拖在身后。君笑查看它伤处的时候,它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只有后腿露出来。
君笑尝试碰了几下伤腿,小猫疼得厉害,在他手里挣了两下,却没有挠人或咬人,只是弱弱叫着。
君笑连忙放轻了动作,温柔摸着它背脊。小猫被安抚下来,在他手心蹭来蹭去,把伤处放心jiāo给君笑。
君笑查看之后,犹豫片刻,把小猫放在桌上,扶着桌沿站起,忽略脚上传来的疼痛,走到旁边一株槐树旁,伸手掰下几节树枝,再走回桌边,撕开一段衣襟,为小猫固定起断腿来。
身为捕快,处理一些基本伤势君笑还是会的,犹豫是想要不要让专业大夫刘三来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是什么堂上贵客,还是自己处理吧。
一个大男人难免手不够轻柔,君笑生怕伤到小猫,尽量放轻动作,却还是难免碰到它伤腿。小猫畏畏缩缩退了两下,不知是胆小还是感受到了君笑的温柔,也并不挣扎,只是喵喵叫着,黑亮的眼蒙了一层水雾,呆呆看着君笑。
真乖,又可爱。这么小小一团,托在手里都怕坏了。
君笑小心为它包扎好,脱下外衫铺在石桌上,把它放下。小猫似乎真是有些冷,缩在衣服里,盘成一团。
君笑摸摸它,见它qíng况有所好转,多少松口气。
伤势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却是更多疑惑和困扰。这只小猫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是怎么受的伤?
他深知沈庄防卫之严,说夸张点,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这么大一活物。小猫身上有伤,肯定不可能从外面跑过来,估计就是附近养的。
正在想着,手指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略微有些痒。君笑低头看过去,小猫叼住他一根手指,粉嫩的舌头拼命舔着指尖,应该是饿了,舔了半天吃不到奶,急得不停叫唤。
君笑皱眉,这么小的猫,他到哪里找奶给它喝?也不知道母猫在哪儿,拿这种事问钱十七好像不太妥当。想想屋里还有早上喝剩的半碗米粥,不然去热一下给它。
君笑走路的时候都要扶着周围,没有空余的手能拿着小猫,就把它留在石桌上。
他胃口不太好,每天也就吃那么一点,粥都是熬得稀烂的保养品,却常常只能扔掉。
不过小猫这么大点,喝起来应该正好。
用了很长时间,极尽小心,君笑才把粥端了出来。粥有些凉了,君笑把碗贴近身体,尽量捂热一些,方才喂给小猫。小猫果然是饿了,就着碗边唏哩呼噜一顿喝,喝了大半碗下去。
君笑不由笑了,摸摸小猫的头:「你这家伙,比我喝的还多。」
小猫自然是不懂的,抬起头对着他喵呜两声,继续低下喝粥,搞得嘴边全是米糊。
君笑温柔看着它,觉得这只小猫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他的心思都放在小猫身上,自己的不适就淡了许多,这样忙着前后照料它,竟然也能多走动几步了。
小猫很乖,吃饱了就在桌子上躺着,偶尔试图动两下,碰到了受伤的地方就哼唧两声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看着君笑。
就为了这小家伙,君笑整个下午都在忙碌,忙着照顾它。他身体本来禁不起这样的活动,不过可能是心有旁鹜的关系,动作也利落许多,身体显得好了不少。
天暗了下来,君笑看着小猫,有些发愁——一会儿钱十七就会过来,这家伙怎么办?
君笑可不会认为沈步吟会让他养只猫,就算现在步吟好像已经不怎么理会他,估计也不会让他过得太舒心。钱十七顶多就是不太管,也绝不会帮忙照顾这小猫的。它还这么小,还在吃奶,君笑哪里有条件养它?
正在苦恼,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公子,小灰它不太机灵,它是不小心跑出来的,没冲撞公子吧?」
君笑惊了一下,以他的功力,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接近他而他未发觉。不过心念一转马上黯然下来——现在他半点功力没有,身体还折损了不少,自然是察觉不到别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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