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_楚云暮【完结+番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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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突然开了,一个茜衣公子走了进来,见着房中景象,一展折扇,笑道:“宋王好兴致,大白天的宣yín于室。”成彦一惊,忙披衣看去,但见眼前人面带笑容却眼含凌厉,淮熙尴尬地跟在后面,眼睛也不知道望哪看才好,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韩相,到我这来怎的也不事先说一声。”韩飞云低头一指拭了他额上热汗,轻声道:“咱们的jiāoqíng,还需要通传?”

  只一眼,佑晟就看出了二人关系匪浅,谁竟料的到司马成德最仰重的左相韩飞云竟是成彦的人,他倒真是好手段。

  韩飞云连一眼都没看上佑晟一眼,就与成彦说道:“萧容已经参了司马成义一本,说他宫室园圃和皇帝的不相上下,有僮仆六千,乐伎五百,出则仪卫塞满路,归则歌chuī连日夜,已成犯上之实。”

  成彦一面摇头道:“这是皇帝暗准了的,只怕伤不得他半分。”一面偷眼打量楚佑晟,但见他已经从容地整好衣,下塌而去,成彦qíng急,一把搭住他的手:“佑晟!”说时迟那时快,韩飞云折扇一敲,就击向佑晟的腕骨,佑晟顺手一搭,运起内力,硬生生地隔空推开扇柄半米之遥,韩飞云松劲一揖,笑道:“原来是楚小侯爷,我方才竟没看见,失礼了。”

  “韩相言重了。”佑晟不亢不卑地还礼,竟没有一丝被人撞破qíng事的尴尬。韩飞云抿嘴一笑——他似乎总在笑,与传闻中冷面酷吏之称不一,那笑却是冰冷的,从骨子里仍是带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憎恨。“楚小侯爷…”他道,“成彦这方面的手段很高,你受地住?”

  话一出而全场皆静,成彦看了淮熙一眼,淮熙很想把眼神转到别处,最终只能冲他苦笑地摇头。

  “他的手段高不高,韩相最清楚。”楚佑晟不再赘言,扬长而去。虽然他面上不见怒色,脚步却又急又快,成彦暗中叹了一声。

  进了房,佑晟恨恨地捏碎了桌上茶壶,齑粉一般地纷扬而下。他恨,倒并不因为韩飞云,而是恨他自己为何如此不堪!轻易就丑相百出还教人看了去!自己这身子那件事之后竟就是如此yíndàng,受不得半点挑逗。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门又开了,成彦进得门来,顿了顿,才开口:“佑晟——”

  “韩相走了?”楚佑晟心思缜密惯了的,一会工夫就已经平复,反从容说道。

  “是。我和他——”

  “萧容既上奏折,事虽不成,却已经打破了朝中均势,宋王也要适时表态才是。”

  “佑晟…”

  “当然目前不可大张旗鼓,若真惹怒了司马成义,反不好了。”

  “你在生气?”

  佑晟眼皮不抬:“哪的话,当初我立了誓言,你救我大哥,我就甘为趋使,毫无怨言——一个奴才,做什么都一样。”

  成彦呼吸一窒,苦笑道:“你这分明是在怨我了。”

  他哼地一声笑出来:“我有何怨?就因为你和韩飞云有那么一段隐qíng?司马成彦,你未免高看了我。我和你上chuáng不过是利益jiāo换,更何况那种游戏于我也是惯了的——”

  “行了!”司马成彦在好的脾气也奈不住了,他伸手捏住他的肩膀,咯吱作响,“你为什么总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事?!”

  “难道不是吗?!”楚佑晟一把挥开他的手,“我心里只认一个人!你别肖想了。”

  成彦bào怒着吼道:“又是他?他有什么好的?!”佑晟刷地一声拉开自己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伤口,你是看过的罢?我生来是个没人要的杂种,我母亲想我死,自我四岁有了记忆开始,她先后七次毒杀我,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为了尊位,竟连最后一点天伦人xing都能泯灭。母亲后来疯死了,我就跟着楚丞世,却原来我一直叫做父皇的男人,除了昏庸无能之外,竟连禽shòu也不如!要不是我装疯卖傻,只怕他早就杀了我灭口——要不是大哥软硬兼施,bī得他不得不把我调往东宫,只怕我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

  果然如此。成彦有些自厌,他千番百计探得这些,为何心里却越发沉重——“他——楚丞世为何——”

  “我生得如此,他为何要执着于我?”楚佑晟呵呵一笑,“就因为他听了郦重欣一句话‘七月初七子,绵延万世泽’!他宁愿听一个幸臣的胡话qiáng占自己的皇子也不愿拿点真本事来守卫这个国家这个江山!绵延万世泽?他想的美!”

  他脸上的恨意叫成彦都不由地退了半步,再细细一想,他冲口而出,“北越军围茂陵城之时,嘉宁帝突然驾崩,该不是——”

  “是。他是我杀的。”楚佑晟平静地开口,“所有人背死一战之时,他却和郦重欣一起出逃——那个男人杀他子侄兄弟,毁他万里山河,他到死也不肯弃他——若他早点退位,让卿哥即位,你们未必能长驱直入——我在他宫外等了整整三天,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的吃惊和恐惧叫我十年来的忍rǔ负重都值得了。我当他面砍了郦重欣,在金辕车中再活活缢死了南昭末代帝王。乱世之中,弑君竟也成了凡事,呵…天道循环,报应不慡。”

  “楚佑卿知道这事么?”见佑晟避而不答,成彦才慢慢地开口道,“他必是知道的,否则你无法善后。佑晟,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生父被杀而毫不见疑于一个凶手,这意味什么?楚佑卿未必如他表面看来那么仁弱善良,他甚至早有代位之心!”

  楚佑晟大震,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窜过:“胡说!”

  他的爱恨都是那么绝对而qiáng烈,什么都求个轰轰烈烈,他杀楚丞世毫不手软,为楚佑卿两肋cha刀,这样的人,怕是寿数不永。

  成彦也不再bī,反转了个话题:“佑宁的骨灰我着人偷偷送过来了,一两天内就到,你收着吧,也不枉他死得那样惨烈。”

  想到那个心比天高却落的如此下场的人,佑晟心里一酸,刚qiáng如他,也不免湿了双眼。他万没想到眼前人有这番心思。

  “我以诚待你,佑晟,你信我。”他短促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再受过去那样的苦。”

  韩飞云双手环胸,远远地看着司马成彦出了楚佑晟的房。

  “淮熙。”他叹,“成彦大费周章演这么出戏,就是为了做给楚佑晟看?”纪淮熙看了他一眼:“你既知道,为何又动了qíng?宋王爷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日楚佑宁和柳清颜之死是他间接造成,如今又买通了柳家后人千里迢迢送回遗骨,只为讨楚佑晟欢心——我们跟着他,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是为了北越能出一个千古名君,你莫忘了自己的本份。”

  韩飞云呆怔在原地,半晌摇了摇头:“晚了。淮熙。就是因为他的不择手段,所以我躲不过——”他顿了顿,“楚佑晟也一样。”

  次日司马成彦上书请赏,索要京中昆仑湖畔良田十顷建新王府,礼部侍郎以其为官中祭祀农桑之用拒绝,武帝却欣然给之,并赏宫女二十四人,银钱数万缗以资扩建。

  司马霖幸凤祥宫,果见萧后请命。司马霖素来敬她,此番却先她一步道:“皇后可是为了成彦一事?”萧后急道:“皇上答应臣妾,永不重用那个女人生的孩子,皇上忘了么?”

  司马霖摇头道:“当日崇光赐宴后朕曾问他,封王后想要天下哪块封地,成彦哭着说,他只愿一生老死京城,有锦衣玉食足矣。他毕竟是朕的儿子,这么点要求也不满足他么?皇后放心,成彦本xing纯善不与人争,以成义之才还怕会被他威胁到?再者,所谓士而怀居,其志不高,成彦一回昊京便忙于建广厦jīng舍,纳民间丽女——他一个庶子能有什么野心肖想皇位?他也不过想享受王孙贵族的生活,由他吧。”

  “臣妾只是看着他的脸就想到那个贱人!皇上,相由心生,那个狐媚子生下的孩子必也是jian邪的!”

  “皇后!”司马霖也不高兴了,“此事已过去十几年了你还计较什么?他就是条小鱼掀的起多大的làng?韵容好歹也伺候了你二十年,她怎么死的,朕也从未追问过!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成彦?”

  萧后无话可说,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自然知道不能再和司马霖争辩下去,可她隐隐中总是忌他有朝一日回向她复仇,斩糙不除根,到底是心腹大患。顿了顿转而又提到另一件事:“臣妾最近听闻成义占着自己功高,做事越发没了规矩。堂而皇之用起了皇帝的仪仗。皇上,本朝定鼎以来还未曾有这等事发生。”

  司马霖点头道:“成义为人是骄横了些,原也是朕那时一时高兴,随口允了他的,谁知连他的奴才出门都敢仗势欺人,前日里还大街上撞了太妃的驾,祖宗家法都忘了。明个叫萧容说说他,好歹是他亲舅,会听得几句。”

  萧后却深知大儿子的秉xing,大权在握,又与她娘家素不对盘,哪里会因此收敛?只怕将来也未必容的下成德。看了看司马霖的脸色,还是掩口不说,自是伺候他更衣净洗不提。

  司马成彦下朝之时,司马成德突然叫住他,成彦忙恭身叫了声二哥。成德拍拍他的肩膀,道:“昆明湖可是个好地方,若王府建成,可远眺皇城近观湖景,人生极乐莫过于此。改明个建成了,二哥先送上美姬丽妾,供你享乐。”成彦露出了他惯常的带点谦卑感激的笑容,诚惶诚恐地说:“多谢二哥。”“只是我听说——”司马成德话锋一转,又道,“刘远威也看上了那块地,你知道,如今太子的人个个气焰嚣张,只怕——”成彦大吃一惊,忙携了成德的袖子,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得罪他可是了不得的!”

  “放心,我自然是站在你这的。刘远威就是再嚣张也未必敢犯到我头上。”

  成彦愁眉不展:“二哥保得了我一时,又保得了我一世?得罪他们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了。”这番话明着说自己却句句暗指成德,成德早知这弟弟话里常透着几分示好的玄机,韩飞云也力劝他拉拢宋王联抗成义,便将早想好了的话说出:“今日汉王府新到了几个厨子,烧得一手江南好菜。三弟若有兴趣,不妨一聚。”

  司马成彦受宠若惊:“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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