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徐qíng冷笑一声,望着东方朗早已被血染花了的脸,以及他眼中的迷茫与懵懂,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心中又痛又乱,如同一把剪子在心上绞着,咬着牙恨恨道:“原来你真疯了。”说到这里用力甩甩头,“你自己疯去罢,反正我再不管你了。我要去夺宝藏,有了宝藏,我一定会幸福。对了,就是这样——原来我以前也疯了,居然幻想有人真心爱我。”说完便拔足狂奔而去。
东方朗见他离去,不由大急,口中大喊道:“清儿,你等我啊!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你等我啊……”待徐qíng身影消失,他颓然垂下头,伤心地道:“师父你为何走了?我真的是喝醉了,下次我再不敢了。”
这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一个人远远跑了过来。他面上立即露出惊喜之色,“清儿,你终于肯回来了!”待那人近了,东方朗面色一暗,失望地摇摇头,“这个不是清儿。”
来人正是从天机园一路尾随东方朗来到海岛的石孤鸿,他先前看见东方朗跳下悬崖,担心他没有摔死,所以才特意找路到崖下看看。此时见东方朗被人绑在树上,满脸是血,胸口处还cha着把匕首,不由一怔,不明白他如何落到这副田地。
石孤鸿朝东方朗冷喝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正好所有的帐我们今天可以一起清了。”
东方朗迷惘地看着他:“什么帐啊?你又是谁?”
石孤鸿大怒,拔出剑指着东方朗,“少装蒜!你就是追石令主,你当我不知道么?”
“追石……令主?”东方朗蹙着眉头努力想了想,“听起来有点耳熟——他是谁?”
石孤鸿一愣,恨声道:“幽影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就是追石令主,当年是你杀死我的家人,让我失去记忆,也是你害死冷洲,又践踏我的尊严——今日我定要取你xing命!”长剑一挺,便朝东方朗心口刺去。
“孤鸿且慢!”这时忽听见身后一人惊呼一声。
石孤鸿浑身一颤,剑尖堪堪停在了东方朗的胸口。他眼中突然光芒一闪,颤声道:“寒枝!”同时迅速回过头去,见一人正从糙丛里挣扎着起身,却是于茫。
石孤鸿目光立即黯淡下来,手中的长剑也擦着东方朗的衣衫颓然垂下,“原来是你。”
于茫淡淡点了点头,慢慢走了过来,他望着石孤鸿静静道:“他疯了。”
“疯了?”石孤鸿茫然重复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到了东方朗面上,见他正在喃喃自言自语:“清儿,我要找清儿。”神qíng象个被大人遗弃在路边的孩童。
石孤鸿转回头盯着于茫,“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疯了?”
于茫将目光投向地上残余的一堆白灰,灰里还有几根骨头,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哀伤之色,涩声道:“徐qíng在他面前烧了天机道长的遗体,烧完后他就疯疯癫癫了。看起来倒不似作伪。”
他先前被徐qíng打晕在糙丛里,醒来的时候见天机道长已经快烧成了灰,虽然心里难过,但是怕徐qíng再对自己不利,所以就继续装作昏迷,一边偷偷观察着东方朗与徐qíng。等徐qíng走后他刚想起身,却看见石孤鸿跑了过来,所以便在糙丛里多隐忍了片刻。
石孤鸿吃了一惊,想到那美丽的男子如今化成了一堆飞灰,心里亦是一阵黯然。再朝东方朗望去,见他口中仍然在喃喃自语,目光也有些涣散,看来确实不是装疯。
石孤鸿心里一时百转千回,想起自己与东方朗之间的恩怨纠葛,竟也不知该不该杀他。
于茫见他表qíng变幻不定,有些了解了他的心思。他冷哼了一声,“你若是想杀他,就赶快动手。否则等日后他突然清醒过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石孤鸿一惊,他咬咬牙,慢慢抬起了手中的长剑。
第三十五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剑尖顶在了东方朗的心口,东方朗却茫然不觉,依旧望着崖壁上的岩石喃喃自语着。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东方朗,石孤鸿不禁有些迷惘,难道十年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真是这个人么?难道自己真要杀死这样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疯子?
“住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叫,石孤鸿回过头去,见叶轻风正沿着斜坡疾驰而下,一面惶急地朝他喊叫着:“孤鸿你手下留qíng!”
顷刻间叶轻风奔跑到了跟前,他急忙上前挡在东方朗与石孤鸿中间,急急道:“孤鸿,求你放过师父!他害寒枝的帐不如都算在我身上。”一面转过头朝被绑在树上的东方朗道:“师父,你没事罢?”
东方朗愣愣看了他一眼,“师父?你看见我师父了么?”
叶轻风一怔,“你师父——师祖?师祖他不是……”
“他疯了。”于茫冷冷cha了进来,“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明白。”
疯了?叶轻风怔住,转过身看着东方朗,见他面上的血迹已经gān涸,眼神空dòng地望着某个不知名之处,口中也一直在自言自语着什么,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叶轻风嗓子一gān,“这……怎么可能?”不经意间看见一个敞开盖子的水晶棺,“这个……”
于茫眼中流露出哀伤之色,道:“这棺里原来盛放着你师祖天机道长的遗体,刚才遗体被徐qíng烧成了灰,东方朗受了很大刺激,就成了这副模样。”说完便走到那一小堆白灰边蹲下,静静望了一阵后便掏出一把匕首开始挖坑埋葬那白灰。
此刻他心中也是懊恼忧伤,他瞒着唐经偷偷在半山崖上布网,为的就是万一天机道长的水晶棺落下,可以接住,又有谁料到后来会发生这许多变故?心中不禁懊悔当日把天机道长的遗体被东方朗藏在废园地下的事告诉了唐经。
树下叶轻风望望疯疯癫癫的东方朗,想到那日曾听到魔心谷谷主说及东方朗恋慕天机道长一事,心里隐隐明白了原因,眼角不禁一阵酸涩。感伤了片刻后他将目光移到石孤鸿面上,凄声道:“我知你极恨师父,上次肯跟我回天机园原也是为了找机会杀他。只是如今他神智不清,你杀他亦是无用。不如就用我的命来替他的,只望能了结你与他之间的恩怨。”
石孤鸿怔怔看了叶轻风片刻,再看看形状凄惨的东方朗,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可笑,以为靠死才能化解的恩恩怨怨一瞬间突然淡了。想到发生的事已经不能改变,死去的人也再不能回来——自己执着于一个疯子的xing命究竟还有何意义?
他一时万念俱灰,仰天长啸一声,便将宝剑cha入剑鞘,转身飘然而去。身后正在挖土坑的于茫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样的萧瑟孤单,了无眷恋,如是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带走不仅是自己短暂的生命,更是宣告着整个秋天的终结。
叶轻风点了东方朗的睡xué,又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树上解了下来,让他平躺在糙地上。伸手缓缓将先前于茫cha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拔出,沉睡中的东方朗身体猛地一缩,闷哼了一声后便没了声息。叶轻风望着他染血的睡颜,心中又是酸痛又是感叹。
眼见于茫挖好了坑,叶轻风迟疑着问道:“这可是在下师祖的骨灰?不知在下可否将这骨灰带回天机园?”
于茫缓缓直起身,清冷的眸光在叶轻风面上一扫,“人死了不过是一堆灰,埋在哪里不是一样么?”又朝地上沉睡着的东方朗望去,“其实你就算把这骨灰带了回去,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只怕他永远也不会接受你师祖已死的事实,要不然他也不会自欺欺人了十八年,以为天下真有死人复活这回事。”
叶轻风怔忡了一下,叹了口气,“也是,都已经灰飞烟灭,又何苦再卷入十丈红尘。”又望望于茫,“唐卓既是唐经假扮,那阁下又究竟是谁?”
于茫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要来这崖底寻人?”
叶轻风道:“我与思远凑巧碰见徐qíng,是他告诉我们的。”又接着问他:“敢问阁下究竟与唐经是何关系?”
“他的确是我的表兄。”于茫淡淡道,又朝地上的东方朗看了一眼,“本来我与唐经在一起是为了要找机会杀东方朗,如今也没了这个兴趣。让他这样活着,或许反而是更好的惩罚。从此刻起,我与你们恩怨全消,你们与唐经的种种我亦不会再cha手。”
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岛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看来唐经的取宝之路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了。”语毕他便顺着崖底的小路缓缓离去,不久身影便隐没在丛林里。
此刻崖顶上的火山口边唐经正在研究着手中的一张图,那图正面是岛上详细的地图,而背面则是一幅水墨画,画中是大海中的火山岛,还有着“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题词,与石孤鸿与石寒枝当日在晚晴阁里看见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原来当初徐qíng为了找到持有可以打开宝藏的玉佩的人,想到烟花之地人来人往,寻人最是方便,这才化名晚晴在拥芳阁做了花魁。他特意把这幅画的临摹挂在晚晴阁的花厅里,为的便是让持有玉佩的人能看见。
后来攻陷魔心谷那日徐qíng与唐经依照地图找到了藏宝的山头,这幅图便变得可有可无了。为了取得唐经的信任,徐qíng便索xing将图给了唐经,是以此图如今在唐经手中。
看了片刻后唐经满意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的确就是这个火山口。”又极目朝大海边望去,心中暗暗思忖:“于茫说会来海岛杀东方朗,怎么到如今仍然没有踪影?难道他已经来过,发现东方朗跳崖后便悄悄离开了?”
“又是一个背叛者,早知如此就该任他淹死在海里。”唐经怒声道,这时又想到被他下了毒的楚思远以及被他打下悬崖的徐qíng,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痛心。
他本是后蜀国主孟昶的次子,十四岁那年宋兵侵占了皇宫,出身唐门的母亲唐心便让两个儿子分别背下琴曲以及去魔心谷的路线图,然后又把开宝藏的玉佩掰成两半,让兄弟俩一人一半。又嘱咐他们一定要得到花蕊夫人手中的藏宝图与古琴,等jiāo代完所有后便服毒自尽了。
后来宫中侍卫带着兄弟俩逃出了皇宫,途中唐经与弟弟失散。辗转许久后他被母亲的兄长——唐门的唐天收养为义子,这才渐渐安定下来。或许是因为多年来的隐忍,他的xing格有些偏激,最恨的便是被亲近的人背叛欺骗,而最近却偏偏屡屡被信任的人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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