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头挨着他哭泣,只听亦祥无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道:「其实我一直都是那么懦弱……始终也不敢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想……想要娶你……」他就在安宁的哭泣声中慢慢地无了声息。
安宁握着他沾满了鲜血的手,慢慢擦gān了眼泪,站了起来,回头对亦非微笑说:「十五哥哥,我能问你要一匹军马么?」
亦非点头。
我仔细看着他的眸子,却看不出里面有任何的东西,只听他那很有特色的沙哑声音道:「当然可以。」
安宁将亦祥抱着放到军马上,然后转头对着城楼微笑着问:「皇帝哥哥,你要杀安宁么?」
亦仁看了安宁一会儿,才叹息着道:「我怎么会要杀你呢?回家吧,安宁。」
安宁又微笑着问:「石榴哥哥犯了谋逆之罪,可他知道错了,你还要杀他么?」
亦仁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他,安宁。」
安宁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么?」
亦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安宁,你以后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安宁转头看向纳尔海,道:「纳尔海,我不能再当你的妻子了,我要走了,我可以走了么?」。
纳尓海眼圈一红,手一挥道:「走吧,走得远远的。」
察尔汗脸沉似水,亦非淡淡地道:「察尔汗,你的麾下是十万jīng锐铁骑,我这里仅有六万疲兵,他们刚刚在五百里以外经过一场大战,加上盘口镇内的也不过不足八万的将士,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察尔汗一声冷哼,一扬浓眉:「糙原上的苍鹰还怕你这只刚离窝的雏jī么?」
亦非的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转头看向安宁,柔和地道:「走吧,安宁。」
安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亦非的军队立刻替她让开了一条道。
安宁突然回头看着我道:「清秋哥哥,要是你喜欢的是女子,你当初会选择喜欢谁?」
我想了想,道:「喜欢亦非。」
亦非朝我望来,我却没有去看他,安宁微笑道:「我是在问,如果,你喜欢女子呢?」
我想了又想,看着安宁,终于诚实地道:
「我喜欢亦非。」
安宁一低头,微笑道:「明白了,谢谢。」她回头对亦祥笑道:「石榴哥哥,我们走了。」
她就这样,牵着马带着亦祥先是穿过南朝的军队,接着穿过突厥的军队,穿过千军万马,消失在大漠里。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安宁,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也是唯一一次安宁走的时候没有跟我说再见。
我后来听说大漠里有一个女马贼,她惯使一根长鞭,来去如风,爱恨分明。我知道安宁找到了她的答案,跟她喜欢的生活方式。
第十四章
安宁消失之后,整个战场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声,然后以亦非的一句话带起了这个血腥的开始。
他手指远方说:「察尔汗,你的身后是千里广阔的沙漠与糙原,但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城内突然传来震天的礼pào声,原本训练有素的突厥马一阵惊慌失措,亦非冷冷道:「突厥马没有听过pào声吧!」
他手一挥,喝道:「放箭!」
随着我熟悉的手势,立刻万箭齐飞,那箭撞铁盾之声,箭没入肢体声,鲜血四溅声,人仰马翻嘶喊声,似均都没入了战车轰隆隆的前进声中。
我就像一个看客,高高地坐在关楼上,偶尔用手指夹一下误she而来的箭。
我静静看着箭簇齐飞,在天空滑出美丽的弧线,最后没入那些健壮的躯体,满目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景。
放眼望去,远处是彤红的夕阳,浅红色柔软的沙粒,孤绝的丘石,然后逐渐逐渐被深红色的沙石,jiāo叠的残肢断臂所代替。
我今天才领略到亦非的另一面,他的军队就像他的臂膀一般,可以运作自如,他身先士卒,剑到之处,所向披靡。
他在战场不再是那个一本正经,木头一般的亦非。
他是生动的、jīng采万分的亦非,战盔下是他燃烧着的双眼,他在呐喊,鼓励他的军队进攻,进攻再进攻。
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三岁的亦非挥舞着木剑,指挥我冲锋陷阵,我每次跑不出多远就躺在地上装死,以期快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气愤不已,小脸涨得通红,一遍遍比划告诉我:我亦非的军队不会那么差。我则耸着肩摊着手告诉他,总有差的。
他第一次教我写字,就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我替自己取名叫清秋,却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追求。
亦仁一直站在城楼上。
他的贴心走狗,我的师兄劝解了他很多次,他依然不躲开,我可以看到他放在城墙上的手紧紧握着,骨节处都泛白了。
他有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他说道:「小秋,我们向这些蛮族卑躬屈膝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这片沙漠之后的地方……都纳入我南朝的版图。」
他回头微笑着对我说:「你信不信,亦非他会实现这一个梦想,他是我最完美的将军,会替我实现这个梦想。」
我望了一眼他修长手指所指的远方,那里除了突厥,还有北国。
我苦笑了一下。
突厥骑兵qiáng在奇袭,这种平原之地的大规模作战根本不是他们的qiáng项,更何况在筹谋多年、有备而来的亦非军队面前。
不过三个来回袭击,突袭骑兵就开始北撤。
没跑出多远就见他们的马蹄深陷,一些身穿黑色紧身衣,手持弯月状尖刀,身材矮小模样的人跃出沙石,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带动弯刀,专削马蹄,到处可以听到突厥骑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这一仗整整打了一天一夜,等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昨天突厥骑兵来时乌云压城城yù摧的气势,仿佛都成了南柯一梦。
察尔汗战死,纳尔海却在部下的护送下逃了出去。亦非带领部队趁胜追击,亦仁则意犹末尽的从城楼上下来。
「你那么爱打仗,做什么不自己下去!」我开口道。
亦仁微笑道:「因为我在战场上不如亦非,我在战场上只能是一个谋士,成不了一个将军!」
我一咧嘴,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亦仁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听到我这句讽刺,回转头来笑道:「因为我是一个帝王,就该明白,什么是自己胜任的。」
我咂了咂嘴,差使别人去做事倒确实是亦仁的qiáng项。
我跟在亦仁的背后,一前一后回了王府。亦容带着人微笑着出来迎接,见了亦仁的面便万福道:「皇妹恭贺皇上旗开得胜!」
亦仁微笑着说了一声平身,大家都是疲惫至极,自然各自回屋歇息。我却偏偏跟在亦仁的身后,他的走狗,我的师兄想要拦住我,却被亦仁阻止了。
「小秋一直跟着,莫非是想要与我谈话。」
亦仁微笑着推门而入。
「不是!」我找了一张椅子,大剌剌地坐在上面。
师兄连忙将亦仁的chuáng榻铺好,伸手扶着亦仁躺下,好像他不知道他是一头一张嘴就会开口吃人的láng,倒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似的,我呕。
「亦仁!」我大声喊道。
师兄的脸黑得发青,亦仁摆了摆手,半闭着眼睛道:「你又没话跟我说,跑我房间里来做什么,快回去吧,亦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我想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亦非勾结上了,却还装模作样的让我去跟亦非为敌。
想到他害得我如此,就恨得咬牙切齿,于是谄媚地笑道:「奴才这是想来表几句仰慕之词。
「皇上天纵英姿,尤其表现在唱戏上,要是真的去唱戏,保准会是金陵一等一的红牌。
「只是戏子只唱一台戏,皇上却能一连唱上几十年,只怕哪个戏子都要自愧不如,堪得亘古宇宙,古往今来,独天得厚第一戏子。」
师兄黑着脸喃喃道:「他又犯病了。」
我不去理会他,翘起大拇指眉开眼笑地道:「难怪皇上的皇帝老爹给您取名艺人,那是大大地有先见之明。」
亦仁一听,微笑道:「让他在这儿说个够吧,他存心来找碴,我先睡一会儿……」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很小声地道:「他跟展亭倒是有一点像。」
「是么!」我冷冷一笑。
「那我接着说,你与亦非只怕早就结成同盟了吧!」
亦仁笑道:「对突厥,皇子中,只有我与亦非是战派!」
他慢慢地坐起来,道:「我们这几年为了诱四处为家的突厥南下聚而歼之,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
我一声冷笑,道:「若非我当年受你之命,去烧亦非的火器,我还真当你们心心相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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