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藤脸如死灰,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淡淡地道:「我们的武艺不过是来自一个僧人的心魔,所以这里根本不会有冰心诀的解法。」
宫藤吼道:「我不信,我不信!」他一把回头抓住亦容,qíng切道:「我不会丢下你的,锦儿,我不会丢下你的。」
亦非怒道:「放开我皇姐!」
亦容冷笑道:「原来陈清秋是一个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我微微一笑,这里即便有冰心诀,我拿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我要亲眼看到亦非走出这个地dòng。
「我认为小秋说得有几分道理,这里突然变得如此凶险,不如我们先退出去,既然有快捷方式,他日有备再来。」亦仁皱眉道。
我淡淡地道:「只怕出不去了。」
亦仁道:「亦非你看一下我们来时的门,我上去看看。」
亦非将我轻轻靠在石壁上,转身去查看我们来的石门,亦仁几个漂亮腾跃,藉着石像上去看那个dòng口。
片刻两人都面色黑暗的回来。
我微笑道:「是不是出不去了。」
亦仁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呢,两个绝世的才子,里面还有一个僧人,前面次次都有后路令人知难而退,倒也确实像这么回事。
「可如今藏有如此歹毒的暗器,已经是很诡异,现今绝来客后路,实在匪夷所思。」
我暗自运用冰心诀来抗击着身体上刚中的毒,一边费力地道:「我记得师父有一次跟我哭泣道,说师祖不认他了,只可惜我一直以为他胡言乱语,又因当时根本无暇细问他,所以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必定是师父终于找到了那个dòng口,他自然会给这尊石像叩头,没想到这一次却有千万枝箭来招呼他。他生xing天真,自然想不到此处已经被人改动过了,误以为他这个师父不愿意再认他。
我看着四周的烛火,淡淡地道:「这个人意yù何为,我不知道,但他想必是对我知就柢,他知道我与这尊石像有莫大渊源,见了它必定要行礼。」
宫藤仍然握着亦容的手,急道:「陈清秋,你从来就是一个害人jīng,你若是害了我的锦儿,我必定不饶你。」
我苦笑了一声,握了一下亦非的手,心道宫藤这句话骂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谁跟我纠缠在一起似都没什么好运。
比如失去太子宝座的亦非,被贬塞外的安宁,死于非命的亦祥,身败名裂的亦容……
「你们快来看!」亦仁站在出口大叫道。
我们凑了过去,见石门口地上有一个沙漏,刚才我们光顾看上头,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沙漏已经漏沙过半。亦非蹲下去,想挪动沙漏,它却纹丝不动。
亦仁皱眉道:「想必这个沙漏也控制着某个机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亦容冷冷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光线越来暗了。」
我们被她一提醒,猛然惊醒,果然发现四周的光线比刚才暗淡了许多。亦非恍然大悟,道:「想必这个机关是控制上面那个透光口的,等沙漏完全漏光,它就会完全遮住光线。」
我慌忙抬头去看门上的题,门上刻着棋盘,上面焊满了黑白二子。
黑子落子气势磅礴,疏而不漏,中腹围成即将成巨空,白子则走成细棋屈居四角,左下角还仍与黑子jiāo缠,并眼看黑子仅需一子就可盘活左下角,这一盘很明显黑子胜局已定。
这是要我破珍珑么?我连忙低头找棋篓,却怎么也找不着。
我正满头大汗的时候,只听亦非沉声道:「不用找了。」
我一回头,见他的食指间掂了一枚白子。
我接过那枚白子,苦笑了一声,这棋真是怎么看都输定了。
宫藤脸如死灰的道:「这棋输定了。」
我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那盘棋。
我一子下去可以先镇定左下角为数不多的胜果,但却要面临黑子回抽继续合围中腹的危险,我也可以沿着那条打入黑空的一线生路,尝试瓦解这张天网,但如此我就不得不放弃左下角。
两者我只有一个选择,而且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我将手伸到黑空上方,如果落子投到黑空中去,那无疑是舍身喂虎,黑子只要挨子堵住就可稳cao胜券。
我不由又将手挪了回来,手持白子良久,却无法落下这一子。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反而显得漏沙声变得很刺耳,沙沙,沙沙,每一缕都在摩擦着我的心房。石室的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就要看不清楚那张棋盘。
我沉思许久,突然抬头笑道:
「你棋开八路,落子行运如风,布局浑然天成,可是四角细局你无一取胜,但是你偏偏放着长处不用,却要与我纠缠与细局。
「这盘你想要完胜我,还需二十手细手,我将左下角让与你,而且赌你二十手中,会有一手出错。」
我就在头上石板完全抿合的一瞬间,将手中的白子下于黑空中那一路孤军旁。
只听嗒的一声,子落棋盘,石室里浑然漆黑,我的耳边只能听到人粗重的喘气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然后一阵嘎嘎声,面前的石室门打开了,从那扇门里she过来的光亮,让人有一种油然的欣喜。
也许不面临绝境,谁也不会知道,欣喜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亦非将我扶了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汗透重衣。
我们陆续穿过石门,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盘棋局,看来主人想考的根本不是棋艺,而是你对人xing那细致入微的把握,还有面临选择的那一刻果断。
我转过头想了想又一笑,也许主人什么也不想考,他只想知道来人是否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这个石室比刚才要大许多,放眼望去却见一个僧人闭目坐在出口旁。
那个僧人年岁不大,肤色较常人要黑,但五官犹如刀雕一般深刻,与中土略有差别。
宫藤见了他大惊,连忙将亦容扶了坐下,自己走到僧人面前跪倒,嘴里颤声道:「弟子宫藤进一见过莲生法师。」
他的头一磕下去,我连忙大声道:「小心!」
但他三个头都磕完,也没见万箭齐飞的景观,我不由挠了挠眉毛。
亦非搀着我走近,我咂了咂嘴道:「这莲生法师的模样好生奇特!」
宫藤不满地道:「你知道什么,莲生法师原本就是印度高僧婆耶罗的儿子。」
我脚一滑,差点没把腰闪了,笑道:「妙极,高僧,还儿子。」
宫藤冷冷地看了我良久,才道:
「婆耶罗原本是一个商人,他远渡重洋来汉经商,与汉女成亲。后有一次返回印度采办货物途中,船遇大làng沉没,他被僧人救起,至此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我笑道:「那你也要说清楚不是。」
宫藤轻哼了一声,淡淡地道:「陈清秋,你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原本可以成为一代宗师,可惜却偏偏油腔滑调,轻佻浮夸……」
「一代宗师么?」我轻笑了一声,道:「我原本也不稀罕。」
亦容突然在一旁cha嘴道:「怪不得莲生与叶何泽都止于此门。」
我一回头,见她站在石屋的左侧,我们走了过去,只见地面上画了五朵莲花,合组成一个八卦阵,外围四朵莲花,均有半尺多高的佛像坐于中间,唯中间一个空着。
亦非皱眉道:「这个八卦阵看来跟外面的一样,中间缺了一个元子,只有这个八卦阵运行,石门才会打开。
「因此莲生坐于此,尽管石门打开了,他也望门不得入。也因此叶何泽也只好退了回去。」
亦仁微笑道:「主人必定没有想到,我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亦非摇了摇道:「只怕这个阵暗藏了别的机关,不可大意!」
我笑道:「这又何难,试一下不就得了!」说完我慢慢走到莲生的面前,合掌道:「老法师啊老法师,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是莲生,佛的化身,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我嘀咕完,就去抱莲生的尸体。
宫藤大怒,喝道:「休要放肆!」
说完飞身前来,对我一连数掌,我抱着莲生左挡右避,冷笑道:「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物皆空,莲生既已坐化成佛,又岂会在意这副臭皮囊?」
我说话间,亦非与亦仁已经赶来,只是宫藤好像走火入魔之后,功力不退反进。几招间bī退了他俩,一把抓住莲生的遗体。
我俩一争,莲生的尸骨忽然裂成了碎片,跌落在地上,化成尘土。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与外面石像上的一样,似麻似帛竟然不碎。
我与宫藤目瞪口呆抱着那件衣服,半晌我才苦笑道:「宫藤,婆娑即遗憾,你总是看不穿……」
宫藤痴痴地看着尘土,喃喃地道:「别问劫是缘,婆娑即遗憾……原来你已经成了尘土,成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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