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息了一声,站起了身,道:「结帐吧,于管事。」
众位少年也不急着散开,仿佛个个都对我恋恋不舍,我哈哈一笑,道:「就再加给各位五金赏钱吧!」
众位少年大喜,连声称谢,要知道万竹馆倒底比不上女子的jì院,它名声在外,但生意其实比之一般的jì院都要差着好许,似我这么大方的客人只怕也不多见。
我与于管事走出门来,悄声道:「那位跛脚少年我多给他一百两huáng金,你问问他是否愿意叫我为他赎身?」
于管事神qíng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半天才吱唔地道:「王爷,承影是骗你的,他哪里是什么qíng人卖进来的,他是自己把自己卖进来的,而且他的脚也不跛。」
我哑然无语,末了长叹了一声,笑道:「受教了。」
往后本王的日子便又鲜活了起来,每日天色一暗我便轻车华服径直奔万竹馆,我记得以前见过的杂书里有这么一句诗:停车傍明月,走马入红尘,这大约指得就是我现如今天这种光景了。
白天的时候,紫式微还是日日都来,大多时候不出声,本王钓鱼,他给本王递鱼料,本王溜狗,他给碧玉珍珠开路。本王见了他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拿来鱼料道声谢,开路了说有劳,元宝的好话是说了一箩筐,我始终微微一笑。
有的时候,本王雅兴而来,研墨写字,紫式微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凝视着我。
元宝在后面边收拾chuáng铺边道:「王爷,我看你就将了吧,紫式微虽说过去挺过份,但是他到底明白自己最喜欢的人是谁,都说千金难换有qíng郎,不是么。
我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字迹,发现本王虽然读书写字不多,但天赋在这里,这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深得糙书之jīng髓,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搁笔寻来自己的折扇。其实过去我都是不摇扇子的,这都是跟紫式微学的,现如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拿会觉得双手空空如也。
我刚打开房门,就听身后的元宝喃喃地念道:「住事已矣……」他抬头道:「王爷,你写错别字了吧,住事已矣,是主持已矣吧,原来你也知道清风寺的主持没了。」
我脚步一滑,忍着没有回头去敲他的脑袋,大踏步地出了门,然后唤道:「来啊,给王爷我备马……」
今天想必又是一日jīng彩,过去又何需惦记,我踏进了万竹馆的门,大老远的那些少爷便与我招呼,大呼好想我,我仔细想想不过才走了六个时辰么。
承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笑道:「王爷,还听不听故事。」
我看了他那利索无比的双脚,微笑道:「我要听的是真故事,可不是你这妖jīng的胡编乱造。」
承影微微一笑,道:「人世间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王爷,你怎么才能分得清楚。」
我站在那里,想起紫式微提笔写得那四个字风流寄微,想起李可那句以后的日子会很长久,他们写的时候,说的时候,我以为是真,但转眼变成了假,我对承影笑了笑,道:「假到真时,真亦假,你小心样样皆假,等你要真时,别人也不敢信了。」
承影似乎有一些呆呆想着我的话,本王已经潇洒地跟他擦肩而过了。不过转了几个弯,我推开了一道门,居然惊见二位御史大夫坐在里面。两个正喝得面红耳酣,见了我吓得立时便起了身。我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这里不是官场,两位大夫无需多礼,即是同好不如一起来喝一杯!本王请客!」
于管事奔了过来,连声道:「王爷,王爷,您的房间不在这里。」
我仔细一看,不由一笑,原来本王真得弄错了,过去总是左拐的房间,今天却是右拐。
「无妨!」我挥了挥手,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两位大夫也尴尬地坐了下来,但是旁边的少爷却是不敢摸了。
我笑着对于管事道:「你替我把竹鸣叫来!」
竹鸣是我经常留宿的一个少爷,其实承影看起来最妖艳,但却不是一个很好的chuáng伴,本王也不想半夜里起来发现被兴致突来的承影把脑袋偷了。竹鸣长相虽然不漂亮,但xing子温柔,话不多但说起来总是能令你觉得心qíng舒畅。
我让竹鸣坐在自己的腿上,笑道:「大家同朝,本王最烦那些撰文的事qíng,这酒令就不行了,不如来划拳,谁输了,他的少爷就要喝一杯,我要看看哪位的少爷先醉!」
本王说着将酒壶取过,挽起衣袖当真与两位平日里一本正经,动辄就三呼:皇上这不合乎纲常啊……的两位御史大夫划起拳来。起先两位大夫还有一点腼腆,划多了也都放开了,再被少爷骗了几杯酒下肚,更是血气上涌。其中一位秦姓大夫更是把脚都搁在了凳子嚷嚷着要与我大战三十回合,本王正赢得顺风顺水,哪里惧怕他的挑衅,手一扬道:「给本王再取三坛竹叶青来!」
一直闹到三更,两位大夫才求饶道:「王爷真是好拳技,下官佩服,但这酒是万万不能喝了,下官明日还要早朝。」
他们的少爷早就喝倒了,后面输得都是两位大夫,我看他们也颇有醉意,便微微一笑,道:「好,今日痛快,可惜我看你们也不常来啊!」
秦大夫嘿嘿一笑,附在我耳边道:「王爷,其实朝里很多人常来,不过大家都走暗门……只有王爷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而入的。」
我恍然……大悟。
送走两位大夫,本王又小酌几杯,末了起来只觉得眼前金花一片,竹鸣扶了我一把,道:「王爷,我扶您上chuáng。」
我睁着醉眼笑道:「不了,竹鸣,本王醉酒,你伺候不了,我还是回去再说。」
我被竹鸣扶着出了大门,醉意朦胧的爬上了自家的马车,含糊地道:「送本王回府!」
那马车便轻车熟路驰了出去,本王在车里摇摇晃晃,发现马车许久也不到,于是一撩帘子道:「怎么今儿还不到?!」
这么一掀帘子,我突然周身都起了jī皮疙瘩,这哪是繁华的都城街道,分明是荒凉了无人烟的乱葬岗。
我大声喝道:「什么东西!」话一说完,拿起折扇便直取马夫的脖子。
那马夫的身手不错,回手一挡便架下了我的扇子,我的用意其实是bī他下马,这么一个荒郊野外,他必定有同党,我可不想送羊入虎口,唯有夺了马车逃命。
那马车夫似乎知道我的打算,所以宁可硬架下我一扇子,也不从马车跳下去。
我的扇技是紫式微教的,自然扇子里头跟他那柄一样也是用粗钢所造,一扇下去不亚于一棍下去,只听哢嚓一声,那人的手臂便折断了,但那似乎仍然没有丝毫的退意。我心中不由暗自一惊,如此训练有素的人马,只怕来历不凡,所图也必定不菲。我脑瓜子转了又转,一时没弄明白是哪路人马,元氏,不像,他们要见我,何必弄得跟劫杀一般,紫氏,我同紫氏素无怨仇……等等,我的脑中灵光一现。
我哪里与紫氏素无怨仇,我正是结下了一个很大的紫氏仇家,顾冬青不正是为我去敲了紫允的闷棍吗?我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叫苦,那马车依然在急奔,我已经敲断了那车夫两只手臂,再敲,唯有脖子可断了,他依然不下马车,他不怕死,我倒也下不去手。我冷笑一声道:「徽王,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已经来了,又何需藏头露尾!」
我自然不晓得紫允会不会亲自到场,这几下无非是诈糊,想那紫允非江湖人士,自然不知道这种江湖伎俩。
但他不是江湖人士,自然也不用讲江湖排场,大抵我们这些王爷,要敲谁的闷棍,都恨不得冠他人之名,紫允要是来了,却不现身,大抵也只是想敲还我的闷棍罢了。
可是我话音一落,就听人笑道:「晋王果然聪明,难怪人人都说晋王大智若愚。」
我看他现身,心便如石头一般一沈,看来紫允铁了心是要置我于死地了。我看他手里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顾冬青,心里大吃一惊,道:「徽王,顾冬青乃受我指使,你要怪就怪我一人吧!」
紫允冷笑了一声,道:「元英,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有闲心顾及他人?!」
尽管野外荒郊坟场不热,我还是扇了几下扇子,微笑道:「徽王,我们非江湖人士,我不是今天你砍了我一刀,明天我非砍你一刀不足以平衡!我元英叫人打了你,是我的不是,这就算我欠了你很大的一份人qíng,他日我自然会择机还了你。今天你倘若要杀要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徽王,你不要以为紫寻走了,我元英便没有了靠山。虽然如今帝位空悬,但太子登基大殿已然就绪,紫式微要是当了皇帝,我与紫式微关系……我想你很清楚吧!」
紫允冷冷一笑,道:「元英,你死到临头还指望着你那个还末龙登九五的旧qíng人,尚且不说他能不能真得当上帝王,即便能当上,三宫六院,你晋王自问能住进哪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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