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蓼凝轩看看灼王爷可曾有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言下之意,是让小顺子夜探蓼凝轩。小顺子猜测,刚才皇上定是梦到灼王爷出事了吧……
看着小顺子离去,李安世用手捂住狂跳的胸口,一股不安悄悄弥散开来……
慈宁宫
凤冠华服下的端庄贵丽女子,接过黑衣人递上的书信,雍容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你们可曾准备好了?”
“禀太后,已经就绪,整个皇城都已在掌控之下,玄鄂手下都已伏法,所以证据都已就位”
绝美的凤眸闪过一丝彻骨寒意,然后,一抹冰般的笑在脸上绽开……
紫辰殿
杨德康身下跪着的数人将宫中之事尽数报上。
“看来有变……”杨德康沉思道,然后低声对他们说:“立刻撤出宫内所有‘逐鼎阁’的人手,仅留慈宁宫与崇光殿的眼线,有何异变,立即回报!”
“是!”
杨德康缓缓坐下身来,喃喃道:“玄大人……你只能自求多福了……你也深知,‘逐鼎阁’不能因你而被查悉……抱歉……”
乌云,渐渐遮蔽了明月,令这夜,更加深邃。
第十三章
红际入皇城,初日照阙宫。未及寒宫雪,万籁此俱生。
依然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宫人们早早开始忙碌于自己的职务,这一切平淡到没人意识到宫内有任何的变化。
没人注意到少了几个宫人,更没人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那片huáng土中掩埋着缕缕冤魂……
平淡的早朝,皇上心不在焉,丞相若有所思,刑部尚书神色黯然,在一种令人说不出的窒息感压迫下的朝臣,结束了早朝……
“玄大人”王翰龄走到玄鄂身旁,缓缓道:“勿忘今晚之约……”
“丞相说笑了,微臣岂敢”
王翰龄看了一眼玄鄂,玄鄂微微弓身,没有迎向王翰龄的目光,二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走出宫门。
那日的夜,似乎来得格外急促……
玄鄂在丞相府下人的引领下,缓步走向折带朱栏桥那端的清冰亭。
亭中伫立的,正是当朝丞相,王翰龄。
“王丞相”
“玄大人”
二人见过礼,分别坐于青岗石桌两端,王翰龄慢慢为玄鄂斟酒。
“这是西域进贡的‘旎醉香’,是以十种珍果酿制百年而成,其香浓而不郁,其味醇而不烈,我知你不胜酒力,以此果酒寥表寸心。”
玄鄂拿起琮huáng琥珀杯,细细品着:“果然是佳酿……”
看着玄鄂先闻,则点,后饮,王翰龄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喝酒的习惯怎么数十年都没变?”
玄鄂一怔,然后窘笑起来:“想改,老忘”
然后二人都笑了起来。
“说到喝酒,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初次见面时,是缘何大打出手?”
“呵呵,自然记得,那日你醉酒打翻一位老伯的菜摊,却不肯认错”
“对对,当时你只有……六岁吧,个子才到我的腰,却站在我的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让我给那位老人家道歉”王翰龄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笑容。
“还说,你可大我一倍,居然毫不留qíng,抬脚就踢呀”玄鄂笑着说,眼神中还带有些责备之意。
“我喝多了嘛,那我第一次喝酒,谁想竟会醉……事后我只记得有这件事,细节可一点都记不住了,后来看到浑身是伤的你来到府内,才知道,你居然就是新任太傅的独子,哎,我可被父亲罚跪十个时辰啊”说着,王翰龄摇头苦笑。
二人目光相撞,同时发生慡朗的笑声。
但大笑之后,二人却同时沉默了……
那份友谊,又是从何时消失殆尽?
“若我没有将你举荐给先帝……若你没有在朝任职……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了……”
王翰龄目光飘渺,玄鄂目光黯淡。
“也许会有些许不同……”玄鄂淡淡道:“但最后……还是会走到这一步吧……”
“三弟……”
玄鄂微微一颤,这个久违的称谓,令他有些动容……
不由忆起,那夭夭桃花园下,三个结拜的孩子……
也忆起那个任xing的,还是太子时的先帝,明明比王翰龄小却调皮的非要做大哥……
也忆起王翰龄苦着脸不得不唤比自己小的先帝为大哥时的表qíng……
也忆起身为三弟的他被两位哥哥同时伸出手拨乱头发时,三人的笑声……
还忆起……太多太多……
可惜……昨日种种,似水无痕……
“三弟……”王翰龄慢慢将眼神移回玄鄂身上:“当年东西二宫同日产子,皇后在王贵人汤中下毒,以至于皇子一产下就命在旦夕,而王贵人更是中毒身亡……先帝病重,亦危在旦夕……你们怕我听闻胞妹中毒身亡,以此为借口起兵造反,是以将皇后之子与我那命危的侄儿一并抱入崇光殿,急召十五名太医诊治……最后抱出来的,仅有一子……十五名太医尽数被杀,初生之子面目模糊,于是谁也说不清那抱回皇后身边的,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子,也没人知道我那侄子到底有否获救……先帝驾崩,你立即宣布先帝遗诏,令皇后之子即位……”
说着,王翰龄恨恨地看着玄鄂:“好毒的计谋!因为皇后会想,也许那根本就还是原来的孩子,只是抱到崇光殿一圈,混淆视听,令丞相不敢有所动。而我会想,也许侄儿已经救回,故意抱回皇后身边,令她不能再加害于那个稚童。可是qíng况也许又正好相反,于是我跟皇后虽心中有疑,却都不敢动那个孩子,然后你再令那个孩子早早知道此事,让他处处小心,不然我们有认亲的可能!而现如今,趁我与太后僵持之际,你暗中组结人手,削我实权,阻她之势,想在皇上亲政之前铲除我二人?”
玄鄂面无表qíng,静静地听着。
“可你万万想不到的是,我跟太后二人宁可联手,也不愿被你与先帝之策左右!”
“所以……太后提出皇上与丞相之女的婚事,便是为了试我?”
“没错!若皇上为太后所生,此事你不会有大异……但如果皇上为王贵人所生……此等乱伦之事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你们却没想到,我没有反对,却提出必须等皇上亲政之时再完婚……”
“所以……我们依然搞不清你到底是yù盖弥彰,还是缓兵之计……”
玄鄂轻笑:“莫非丞相以为先帝与我如此费尽心力布下的谜团,今日便会说出实qíng吗?”
“若我以你独子与夫人之命要挟呢?”王翰龄不冷不热地说道。
玄鄂蓦然看向王翰龄,眼中闪过愕然。
“莫要如此看我,我早已不是当年的王翰龄了……此等卑鄙之事,我做得出来的……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为何让夫人连夜逃走?”
玄鄂痛心疾首:“我宁肯自己是多此一举……却没想到……”
“哼,你还是多担心你夫人与孩子吧!”
“丞相……我决不会说的……纵使你以此要挟……”
“值得吗?你以为我若真要反,会因座上之人是我侄儿而放弃吗?”
“太后会!”
一介女流,只能母凭子贵,如果座上之人不是亲子……势必会有场血雨腥风……
“所以我也要成为你们的棋子?!”王翰龄愤然怒喝,怒得是昔日结拜的二人竟双双联手,将自己列入棋局……
“其实你我都是棋子……太后以我治你,我以你牵制太后,你又何尝不是以我阻挠太后?今日除我,势必你与太后也不会僵持太久了……”
“宁为玉碎……”王翰龄一字一句地说:“不为瓦全!”
玄鄂忽觉天眩地转,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一双用力大手扶住了自己,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锦罗娇”
玄鄂惊住,锦罗娇,无色无味,无痛无痒,亦无解药……
好毒的药,好仁慈的死法。
玄鄂凄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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