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龄竟会将专门赐死皇室子弟的毒药给自己……在沉睡中死去,是对死者最大的宽容了吧……
“二哥……”
同样久违的称谓,王翰龄扶住玄鄂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饶我妻儿……”
双目已不能视的玄鄂,摸索着握住王翰龄的手,最后露出王翰龄记忆中熟悉,却已陌生的浅浅微笑:“二哥……”
手倏然滑下,笑容隐于脸上,再也没有声响……
王翰龄怔怔地看着好似睡去的玄鄂,轻轻唤了一声:“三弟?”
忽然从心底深处涌上了一股难以压抑的剧痛,排山倒海地撞击着体内每一处神经,痛得,几乎要吼叫出来……
仿佛朦胧中,又回到了罚跪的那晚,又饿又累的自己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然后,夜中,那个被自己打伤的小小孩子,别别扭扭的走到自己身后,背在身后的手中,藏着两块白馒头……
本恨不得站起来揍他的自己,却在看到那个红着脸的孩子不知该如何将手中的食物jiāo给自己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人的友谊,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然后,将他带入皇宫、认识先帝、三人结拜、终日嬉闹、溜出皇宫、戏弄宫娥……
一幕一幕,清晰地仿似昨天……
“三弟……三弟……”晃动着怀中人,想令他从沉睡中苏醒,但最终,只是残酷的现实将迷乱的人拉了回来。
“对不起……我保不了灼儿……灼儿……由太后处置……对不起……你最后求我的事……我也不能帮你办到……对不起……”
月下,醒着的人一遍一遍说着,睡着人永远没有回应……
……
蓼凝轩
“灵儿姐姐?”玄灼看到来者,先是一愣,随即很高兴的叫了出来。
“奴婢灵儿参见灼王爷”灵儿依照宫规见礼,然后道:“奴婢奉太后懿旨,宣灼王爷入慈宁宫一叙”
“太后?”灼儿有点迷惘道:“太后为什么要找我?”
灵儿笑了笑,悄悄小声说:“定是你的小嘴太甜,传到太后那里,她也想听听呢”
玄灼与灵儿目光相视,极有默契的一笑。
玄灼亲昵的拉住灵儿的玉手,灵儿微笑着牵着他,向慈宁宫走去……
回廊暗处闪过一个人影,迅速向紫辰殿方向奔去。
行至慈宁宫,灼儿透过层层白纱,看向那凤座上高坐的威严女子,虽然两年前便有被召见过,但那时有些浑噩,反而没有现在这种异样的压迫感……
“玄灼,你可知哀家找你,所为何事?”
“玄灼不知”
“那你可知你父玄鄂私通敌国,卖国求荣,证据确凿,已被正法?”
“什么?!”玄灼错愕地抬起头来,一时呆住。
“你又可知,你们玄府上下三十二口,已全部正法”
“你胡说!父亲在哪?娘亲在哪?我要回去!!”
玄灼大叫起来,迅速站起身来,想离开这里,却被几个侍卫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要去找娘亲!你们骗人!!”
太后带着冷冷笑意,看着失控的孩子大声喊叫着,旁边的灵儿已经几乎急得哭出来……
“自会让你去见他们”
太后依然笑靥如花,凤冠佩饰叮呤作响,她微笑着,从内侍手中接过一个五色琉璃瓶。
“你可知何为锦罗娇?”并没有等待玄灼的回答,太后继续说道:“历朝历代,乱朝贼子数之不尽,其中不乏皇室中人。成王败寇,败者只有死路一条,胜者念其血亲,赐无色无味,于沉睡中死去的药物,称为锦罗娇,是以尽显皇恩。”
“恩?什么恩?赐死还要三呼万岁,感恩戴德不成?”忽然,玄灼应道。
太后微微蹙起黛眉,玄灼继续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嶙嶙白骨之中又有多少冤屈血泪,太后所建功绩之下,又有多少无辜生灵?小小一瓶锦罗娇,难道就能彰显王者之仁?只是沽名钓誉罢了!”
“放肆!”太后倏然站起,杏眸圆睁:“掌嘴!!”
一中年老太监来到玄灼面前,毫不留qíng的扇在从未受过如此对待的稚嫩小脸上,很快,随着那‘啪啪’声响,白晰的脸庞变得通红……
在角落处,无人注意的一人,悄悄离开了慈宁宫,向紫辰殿奔去……
“太后,您饶了他吧,他还小,一时口无掩遮”灵儿噙着泪,跪下哀求。
“哼,小?正因他小,更饶不得……以他之龄,便可说出如此之言……”
太后眼中泛出寒光,她能独掌皇城这么久,凭得就是她天生对潜在危胁的敏感。
正因小……将来才会更危险……
脸上火辣,痛得玄灼禁不住哭出声来。不管他心智如何,孩子,毕竟还是孩子……
“玄灼,你可知哀家为何一定要杀你?”
“斩糙……除根……”呜咽着,玄灼不认输似的回瞪着太后。
太后微微摇头:“只因不杀你,终有一天,你会危胁到皇儿……”
“我才不会!”容不得别人怀疑自己对皇帝哥哥的感qíng,玄灼立即大叫起来。
“哀家不会等到你威胁皇儿时才杀你,幼láng如果不早早除去,迟早会咬人的……”
“我不会!你杀我,只因皇帝哥哥一定会保我!可你容不得皇帝哥哥与你做对,因为你要的不是一个皇儿,而是一个可以帮你控制皇城的傀儡!!”
一语即出,所有人都吓得一颤,连太后也有些呼吸凌乱。
这句话,从没人敢在太后面前明说,即使那是事实……
太后的心乱了……
到底是因我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连这个孩子都可看出……?还是……这个孩子果然容不得……
没错,我要的是一个傀儡,所以我才会在弄不清皇儿是否为我所生的qíng况下,静待不动,因为,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皇上,叫我母后便可!如果他不再乖乖听话……我不惜在他亲政以前,将他亲手除去!
“果然容你不得啊……玄灼……”犹如从万载寒冰中渗出一般寒冷,太后冷笑着说。
连跪在一旁的灵儿都吓得浑身颤抖起来……玄灼此语一出……必死无疑……
忽然殿外传来吵杂之声,“皇上驾道”的声音还没落下,只见李安世已率陈枫等一gān侍卫进入内殿。
“皇儿如此神色匆忙,带领侍卫冲入内殿,所为何事?”
太后冷冰冰的问,李安世此举,已有不敬之嫌。
“不知母后将玄灼宣入慈宁宫,所为何事?”
“皇儿尚未向母后请安,倒先向哀家问罪了?”
“儿臣参见母后”
同样冷冰冰的,李安世迅速行完宫礼,即而走向玄灼身旁,看到那红肿的双颊,当即明白发生过什么事,眼波中闪过一丝寒光,然后迅速归于平淡,面向太后。
“刑部尚书玄鄂通敌卖国,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诛其九族,难道皇上想循私枉法,包庇这小小孩童不成?”
龙眉紧锁:“此等之事,儿臣为何从未听说?”
“皇儿年幼,自会有王丞相等一gān朝中老臣为其分忧解难,此事哀家已经首肯,皇儿不必担心了”太后淡然道。
李安世qiáng压心中怒火,沉声道:“但此事,儿臣却觉尚有可疑之处”
“证据确凿,皇儿不必多说”
太后的语气中不透半分可容量余地,手一挥,一位太监手持锦罗娇,走向玄灼。李安世一步拦在他的正前方,两眼she出慑人凶光,几乎是从牙fèng里迸出的声音:“你敢?”
太监当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皇儿!你是要忤逆哀家不成?!”
四目瞪视,两方均不退让,刹时空气凝重的令在场的人顿感窒息,无形的火花在二人之间迅速燃烧起来。
“灼儿!过来!”
自李安世一进入内殿以来,一直qiáng忍着冲过去冲动的玄灼,再也忍不住了,只想……就此奔到那人怀中,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好好的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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