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煞?”
白长老知道莫离心智受损,qiáng求不得,便软了语气耐心地诱起供来。
经过多番提醒,莫离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qíng。
“文煞,哦……”
莫离抬头望望天,说道:“他让我偷东西,我就偷给他了。”
四名长老大喜过望。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之前他们还担心莫离会嘴硬不招,现在看来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让你偷什么东西了?”
莫离砸吧了一下嘴,许久之后,皱眉道:“我不记得了……”
那身着紫衣的长老想了想,拿起放在刑案上的纸张问道:“是不是让你偷这个?这个是信,你认识么?”
莫离看到那页白纸,立刻点头道:“嗯,是,就是这个,上面还有很多黑黑的字呢!”
听言,为首的苍长老愤怒地拍案而起。
“祸起萧墙!果真是祸起萧墙!”
其余三人附和道:“想不到向来洁身自好的韩门主,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宠失了分寸!”
“实在是天道门之耻,天道门之不幸啊!”
便就在那四人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莫离与如何弹劾韩子绪的时候,正行堂外忽然传来骇人的杀伐之声。
赤长老皱眉道:“是哪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来此捣乱,让我和老紫出去瞧瞧。”
便就在这说话的当口,门外的喊杀声更甚。
苍长老知事态不妙,点了点头,让赤与紫先行出门查看。
转过身来,苍长老对莫离道:“虽知你也是可怜之人,但你既然做出了危害天道门之事,我们也只得清理门户了。”
“韩门主虽然处理有误,但这等丑事断不能被宣扬出去。今日杀你,也算是为那些冤死于一言堂刀下的弟兄们讨回公道了。”
莫离看着苍长老自腰间拔出的闪着寒光的长剑,眼神忽然由之前的痴痴傻傻,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只是,那些长老们一心只想着要杀了莫离报仇,又怎会注意到莫离眼中浮现的那一抹超然的解脱之色呢?
莫离垂下眼帘,静静地等待着那冰冷的铁器划过自己的咽喉的一刻。
但事与愿违,局势却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被一个人扭转了。
话说那苍长老本要实践一次先斩后奏的伎俩,但杀人的刀锋尚未来得及落下,那站在自己身边的白长老却被一道凌厉的掌风给扫开了去。
功力深厚的白长老竟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内劲震得撞在石壁上又反弹落地,口中尽溢鲜血。
苍长老大惊,赶紧过去将白长老扶起。
手指搭上白长老的脉搏,发现跳动甚微。
这一掌,竟然已将白长老的奇经八脉尽数震断。
苍长老回天乏力,只得放下垂死的白长老站起身来。
但即使是他这样历经无数浩劫的老江湖,在面对眼前的人时,也不由觉得寒气顿生。
眼前的并不是他人,而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门主韩子绪。
韩子绪依旧是一袭飘逸白袍,但眉宇间流露的已然不再是往日的正道大侠所有的凛然正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yīn森可怖的戾气。
那身白袍被溅上了无数的腥红之血,韩子绪一手提着暗泛荧光的游龙剑,另一手,则提着赤、紫长老的首级。
苍长老见状大惊,痛斥道:“韩子绪,为了区区一个男宠,你竟然对我等痛下杀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面对质问,韩子绪将手中尚在滴血的头颅丢到苍长老脚边。
头颅滚动,花白之发粘了血污,贴在赤、紫长老迸突狰狞的五官之上,越发地显得曲扭。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是何居心。”
韩子绪将游龙剑抵在地上,声音冷得可以凝冰。
“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我的人?哼。”
“苍长老,这天道门能做主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
“孽畜,果真是孽畜!”
苍长老痛心疾首道:“当年老门主要选任接班人之时,我就一再反对过让你接掌门主之位。你自小心术过多,不正易邪,今日看来,果真应了我当日之言!”
“我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天道门清了你这祸害!”
韩子绪眉目低转,嗤笑一声,手中游龙剑翩然起落。
百招之后,苍长老如qiáng弩之末,血溅当场,死不瞑目。
敛气提剑入鞘,对于这室内的一片血污láng藉,韩子绪如若无物。
转过身来,对着仍被绑在木桩上的莫离,韩子绪笑得温柔。
“离儿,我来接你回去了。”
即使再会伪装,再会演戏,在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被完全曲扭的人的时候,莫离再也无法掩盖眼中的惊恐之色。
韩子绪道:“怎么,离儿,看见我,你不高兴?”
莫离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为了你,连四大长老都杀了……”
韩子绪环顾四周的尸首,“你还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嗯?”
我没有,我并没有让你这么做……
莫离在心中大声叫嚷着,但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韩子绪一步步走近,莫离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血腥之气。
胸腹中顿时一片翻江倒海。
韩子绪的指尖抚过莫离瘦削而清白的脸。
“离儿,是我不对,是我太小看你了。”
“想不到你早在被我关进暗室之前,就将这个jiāo给了许青衣……”
莫离一看到韩子绪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脸色骤然大变。
“离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我只要对你稍稍放松警惕,你就能趁虚而入,搅得天翻地覆。”
“这封揭发内jian的告密信,是你亲笔所写的吧?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许青衣因为可怜你的处境而将这封信jiāo给四大长老。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他们承认自己是一言堂派来的内jian,然后借四大长老的刀杀了你自己。”
韩子绪叹了口气。
“离儿,你确实是用心良苦。”
“就算是死,你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着给你的好朋友们留条后路。”
“你认为,只要你是死在别人手里,那无论是我还是文煞,都不会迁怒于你的朋友对吧?”
“这招真是高明,差点连我也给骗过去了。”
韩子绪的眼中布满不解与伤痛。
“离儿,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里,莫离知道自己所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落空,顿时也大笑起来。
一直笑得流出了眼泪,一直笑得声嘶力竭。
再没有伪装下去的意义。
莫离一改之前痴傻游离的神态,用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看着眼前的韩子绪。
“没错,韩子绪,你说得对!”
“我就是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你和文煞都一个样,qiáng硬地索取,qiáng硬地给予。你们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我莫离不稀罕!”
说罢,莫离láng狈地气喘吁吁。
韩子绪替莫离抚了抚多日未得梳洗的长发。
“离儿,你别生气。”
韩子绪的眼神对上莫离的。
经历了这许多事qíng之后,韩子绪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什么。虽然这些东西只是模糊的一团,直愣愣地堵在他的心里。但他的心总算开了点窍,他似乎可以开始懵懂地理解一些莫离所说的感受。
于是,他说出了他自懂事以来,最为真诚,最为没有心计的一句话。
“离儿,我知道是我不好,但……”
“你跟着我吧,我带着你离开天道门。”
“这游龙剑,这门主,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好吗?”
语气真挚而诚恳。
若是换在那许久之前,若是在汴京渡口二人诀别之前,如果韩子绪能说出这番话来,莫离又怎会不为之感动。
但今时今日,莫离对于韩子绪,早就是糙木皆兵,杯弓蛇影。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莫离不再愿意选择相信。
没有相信,才能没有伤害。
莫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待他再度睁开之时,眼中也只剩下了带着厌恶的冰冷。
“不可能。”
“为什么……”
莫离一字一顿地道:“因为就算被你碰到,我。都。会。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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