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知北游/梦里浮生【完结+番外】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nüè恋qíng深 宫斗
【简介】
他停了一晌才道:“我不妨跟你说,当初我决意反你,倾覆反正恢复朝纲,便诩言:‘我自有倾国手段。’这话何其自以为是?其实不管是我,还是你,还是其他的大臣,或许都很是自以为是,总觉得我们处于高位,决策大事,便是天下的领袖,凌驾万民之上,扶国、立国、倾国、复国,都是我们指掌间事——殊不知我们根本没有明白,‘国’是何物!”
他忽然单膝跪倒,低头在地下用力抓起一捧泥土,伸手递到殷螭手里,道:“生前一口食,死后一抔土,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的地方,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国’!纵使你要出卖,我想放弃,黎民们也绝对不肯离弃,不能答应——这样的国,谁能倾覆,谁敢倾覆!”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nüè恋qíng深 宫斗
主角:林凤致,豫王(殷螭) ┃ 配角:嘉平帝,俞汝成,殷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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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1章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浮尘的光柱一尺尺向殿内延伸,伴随着这光柱的前进便是被护送着鱼贯而入的一队百姓,虽然服装各色,神qíng各异,却均噤口不敢发声,沉默而又杂乱的步伐令人无端心里烦闷。领头的执金吾到了殿中停住,拖着声音道句:“搜~~~查~~~~挟~~~~~带!”手下登时将百姓分开,挨次搜身检查。
本朝自太祖起以亲民为纲,立了条规矩,每月九日,准许冤苦小民叩阙面圣,人数限定一百,自写状纸,于金水桥外投递,获准者可由执金吾护送入大内,面诉其qíng。太祖号称爱民如子,此例一开,一时官员均悚然不敢为非,举国大治。然而降至今日,渐渐政令废弛,种种不端抬头,小民上告御状,也就成为一个虚幻画饼,别说投递获许极难,甚至有人在金水桥外日日跪请挂号,而整整三年未获准状的例子,就算终于准了状子,获得入内面圣的机会,绝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空在南熏殿跪等一日,只等到内传一句:“朕躬不豫,百姓免朝。”而就此作罢。投入的状子,也多半石沉大海了。
“明知这样,还要苦苦递状,这些百姓也都愚蠢得紧了。”校尉何大光一面忍着想打呵欠的冲动,一面懒洋洋的示意排队到面前的百姓自己解衣敞怀,搜查有无挟带凶器。虽然无聊,却是必须认真的勾当,不然如若混进凶徒,面圣惊驾,这罪责执金吾们可都担当不起。
这是嘉平四年十月九日,岁在甲子,月建辛亥,占相不凶亦不振,原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日子。
“行了,到东面跪着去。”被搜身的这百姓想是书生的身份,衣料颇是洁净,手指纤细,身材清瘦,竟让何大光想起南城堂子里的出色相公,挥手呼喝的时候,声音便不由得放得缓了一缓。
他猛地愣了一愣,一把抓住正要退开的这人,失声道:“你……你……大人可不是林编修?”
编修,是翰林院编修的简称,官职名。
做得上编修,必然要是一甲以及二甲名列前茅的进士,通常一甲进士中的探花直接授编修之职,余者先成为翰林院庶吉士,其后才经过考试而选授合格者为编修。编修是什么职务呢?按品秩,不过是五品衙门的散官,然而翰林院是起糙制诰、编撰史书、侍讲经筵的高级人才集中地,连本朝宰相,都无不经过翰林院出身,所以这是一个随时可平步青云的清贵之地,执金吾这等武职,素来是仰望翰林们有如神仙中人的。
堂堂翰林院编修,官职再小,冤qíng再苦,也拥有向朝廷直接上疏申诉的权利,这时竟然来跟白身小民来挤这个虚幻无用的面圣诉冤,岂非怪哉?
何大光一面惊得寒毛倒竖,一面激动得手脚打颤,打着哆嗦,连声的问道:“林林林大人,怎怎怎么……跟这些一道……面面面圣……”七颠八倒之下,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林编修却只是抬头笑了一笑:“呵,原来是何校尉,适才眼拙了。”
他笑起来并不如何妩媚,却有一种chūn风拂面般的令人怡悦的感觉,似乎是从眼底先轻轻掠过笑意,然后嘴角微微弯起,好象一缕阳光忽然she在湖面上,悄然间已是耀眼生缬。何大光仍然在牙齿打战说不清话,肚子里却在飞快的想道:“难怪人家说道,论文章林编修只能考个二甲第五名,若论相貌,却委实做上个状元!难怪传说道他被俞相国……莫非他就是因为这个……”
本朝南风极盛,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南城外的相公堂子乃是京城最大chūn色,上至达公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只消有几两买chūn钱,无不想去领略一下消魂滋味,京城里最热门的书籍发行,竟然不是小民必需之皇历以及万事全宝典,也不是官场通行之登科录、缙绅名册,而是三年一度随着进士榜发下来的《凤城名花榜》,乃是出色小官的花名排行,堂址所在,堪称入都游览必备手册、第一指南。
原本名花榜只是给相公堂子排名次,然而自上届起,不知道哪位好事的名士,连缙绅士人的姿色也给品评了一次,于是那一年名花榜分成了良家与行院两栏,林编修的大名,赫然登了头号良家状元。虽然未久便被御史参以“rǔ蔑斯文,实属可恨”的由头,连带花榜都给禁毁了,弄得那一年寻花客们没了参考手册,然而林编修的美人大名,却也由此在京内名噪一时。
何大光是曾经在近距离见过林编修的,那还是去年中秋夜九城值勤时,巡逻到京中最大酒肆丰华楼下,忽然看到一个醉酒的青年官员惨白着脸扶着柳树呕吐,何校尉秉着执金吾有事必问,以及风流客有美必献殷勤的准则,上前过问并抚慰之,只可惜没说几句话,当朝一品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相俞汝成的官轿冲道而过,于是仍然苍白着脸的林编修去恭恭敬敬的给老师请安去了,何大光希冀的艳遇也就悄然扼杀于无形。
至今何大光还记得那一幕有些诡异的qíng景,林编修跪在道旁请安,名义上是他主考座师的俞相国,却是一手掀着轿帘,既不下轿,也不起轿,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个弟子看着。何大光总觉得,林编修因为醉酒不适而惨白的脸色,遇上老师之后,又更加憔悴了一点。然而清粼粼的眼波里面,却似乎藏着一股平静的倔qiáng。
此刻的林编修,仍然是藏着那股平静的倔qiáng在苍白憔悴的脸色之下,听何大光颠七倒八的问话,他倒只是淡笑,给了个解释:“在下面圣,乃是私事。”
何大光越发相信他一定是打算去向皇帝告发俞相国的不端行为,寒毛更是一阵阵倒竖起来,一时不知道要说“使不得”还是“要谨慎”,还是赶紧抽身走人,免得受这个敢向老虎头上拍苍蝇的编修官的连累?还没琢磨定,门外突然步声杂乱,冲入数人,为首的一名内监尖着嗓子叫道:“林凤致何在?官家传旨,翰林院编修林凤致,即刻入内觐见~~~~~~”
林凤致是混在百姓中递状入殿的,所以穿着平民的白衣服色;因为跟小民争投诉名额,挤了不止一天,入殿还刚刚被搜查完毕,所以衣衫神qíng颇是憔悴,衣衫稍带凌乱,这实在不是一个官员觐见的规矩。
可是内监传诏得急,他本人也走得快,结果都忘记了这一身打扮不合礼仪,于是跪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副几乎称得上是乱七八糟的样子。
便殿里面香气和药气一道弥漫,迷得跪在地下的人几乎看不见御榻上人的面目,才到十月,便殿里似乎已经烧起了夹墙的暖炭,热风熏人,跪久了竟不由得汗湿后背。
“词中有道:‘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那还是大暑天气的形容,如今业已入冬,林编修尚是汗流浃背,这个,似乎与阁下美人之号,颇有不合啊。”
说这番调笑话的,自然不是榻上捂嘴轻咳的嘉平帝本人,而是陪坐在御榻旁的豫王,他与今上同是太后所出,身份颇是矜贵。当年先帝曾经觉得太子体弱多病,不宜为君,而yù立豫王,太后也更疼爱幼子,只是朝中三公一致反对废长立幼,而豫王也甚谦让兄长,私下苦劝父皇母后,太子之座方稳。因为这个缘故,嘉平帝即位之后,极为看重兄弟之qíng,甚至一度提出立“皇太弟”为储君,直到后宫皇子降生这才作罢。而豫王的地位,仍然风光无两,成年后仍随意进出宫掖,与今上亲如一人。乃至南风盛行的朝野之中,传出皇上与豫王兄弟别有难以启齿之qíng谊的流言,弄得老成的大臣们,常常拐弯抹角的上疏劝谏不已。
嘉平帝以柔懦仁慈出名,见了这些谏书只是一笑,置之不理;豫王拍案而起:“我堂堂王爷,难道不是顶冠束带的八尺男儿,会屈身gān这妾妇勾当?这帮老家伙烂书读得多了,整日价满口胡吣,就该一个个廷杖八十,打得下辈子也进不了堂子,肖想不着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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