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谈论昨天夜里的事,而是闲闲地说着这里的天气与风土民qíng、宫中陆续盛开的异种名花、京城内外的风景名胜。欧阳拓轻松地笑着与他相约,“等你病好了,咱们去游湖,我带你去吃一品楼有名的金蟾玉蟮、珍珑佛手、金丝山药、蟹huáng银杏……”
他报了一连串菜名,蔡霖听完后,诙谐地说:“张公公,我又饿了,再来一碗粥吧,太子殿下把人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是。”张公公凑趣地一躬身,“奴才多准备几碗。”
欧阳拓不禁笑出声来,“好啊,多吃一点才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公公便在一旁道:“蔡大人该服药了。”
欧阳拓点了点头,“拿来吧。”
初五连忙出去端药,欧阳拓心疼地看着蔡霖消瘦的脸,沉声道:“文暄,你放心,昨夜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无论幕后主使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第18章
皇帝出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神qíng凝重的白贲和柳仕逸。
欧阳拓立刻起身见礼,白贲和柳仕逸又上前与太子见礼,扰攘了一会儿才静下来。欧阳铿坐到太子让出的椅子上,看着倚在chuáng头的蔡霖,温和地说:“柳爱卿要进来查勘现场,再查问一下当时的qíng形。”
蔡霖点了点头,“好。”
柳仕逸和白贲见到皇帝与蔡霖jiāo谈时不拘礼节的模样,都是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仍然谨守规矩,一丝不苟。
柳仕逸先是详细向柳霖询问昨夜的qíng形,然后去看桌上的茶具,只瞧了两眼便问旁边站着的小太监,“这些茶壶、茶杯都清洗过了吗?”
“是。”初五连忙点头,“残茶一早就倒了,换了新茶。”
这是qíng理之常的事,柳仕逸点了点头,又低头查看地上。因为蔡霖一直在屋里昏睡,本该一早洒扫的活计都没敢做,怕激起灰尘令蔡霖不适,只是人来人往的,青砖地上的痕迹特别乱。柳仕逸让小太监拿过一盏灯来握在手上,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看过去。
直到这时,白贲才轻声问蔡霖,“你还好吗?”
蔡霖微笑着点头,“好多了。”
白贲偷眼看了看皇帝,没敢再多说,只是恭谨地站在一旁。
欧阳铿亲切地询问了儿子的伤势,欧阳拓诚恳地说:“父皇,儿臣的伤已经痊愈,可以上朝听政了。”
欧阳铿欣慰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明日就上朝吧。”
白贲听得心里一喜,皇帝在太子重新上朝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犹豫,说明对这个儿子仍然很信任与看重,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欧阳拓的身体其实仍然很虚弱,这时不敢再撑下去,否则明天只怕在朝堂上就支持不住,便向欧阳铿躬身一揖,“父皇,此时天色已晚,儿臣去看看晚膳。”
欧阳铿已看出他有些站立不稳,便挥了挥手,“不必了,刘福会管这事,你去好好歇息,别忘了按时服药。”
“多谢父皇。”欧阳拓行完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欧阳铿看了一眼白贲,淡淡地道:“白爱卿,你也回去吧,你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也不要打糙惊蛇,等着柳爱卿到你府里去审过再说。”
“遵旨。”白贲立刻抱拳行礼,“微臣告退。”
等他离开以后,柳仕逸才直起身来,走到chuáng边问:“蔡大人,你现在还能分辨出昨夜那个女人的声音吗?”
蔡霖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可以吧。”
柳仕逸点了点头,低声对欧阳铿建议,“皇上,我打算将东宫的所有女xing都招来问话,包括太子妃及其他姬妾,请皇上恩准。”
“准。”欧阳铿毫不犹豫地说,“兹事体大,不必拘礼,你尽可传唤东宫诸人。”
“是。”柳仕逸低声补充,“臣会在外间问话,皇上与蔡大人在此聆听,如果有声音类似昨夜那个女子之人,就让刘总管出来站一下,臣便会明白。”
“很好。”欧阳铿露出了一丝笑容,“爱卿安排得甚为周到,就这么办吧。”有他在里面听着,那柳仕逸询问太子的妃妾的行为就不算越礼,以后别人也无法当成把柄来攻击,而当着皇帝的面,柳仕逸根本不可能与人串供来嫁祸谁,因此可以保证勿枉勿纵,公正断案,这是一举数得的事qíng。
“谢陛下。”柳仕逸又对他行了一礼,这才退出去,对东宫总管张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坐到堂屋里,慢悠悠地喝茶。
不一会儿,就陆续有宫女进来,品级依次由低到高,从侍候高品级宫女的小婢女开始。那些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非常害怕,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回答柳仕逸的问题。
柳仕逸的问题很简单,姓名、年龄、哪里人氏、何时进宫、现任何职、昨夜都gān了些什么、有无听到什么动静,这一长串话问下来,那些宫女的qíng绪便稳定下来,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让蔡霖能够仔细听清楚。
欧阳铿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回刘福手上,这才握住蔡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紧张。蔡霖点了点头,很快放松下来,顿觉心境空明,对昨天夜里那个在黑暗里拉住自己的女人的声音加快得更清楚。他靠在chuáng头,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对话,浑然忘了皇帝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
东宫中侍候的宫女甚多,还有部分女官,因为太子年纪尚轻,所以太后只为他选了一妃二姬,若是两年后她们均无所出,才会为太子纳入新人,以传宗接代,这也是为了尽量保证嫡子为长子,但如果正室的肚子不争气,那就得以太子为重,也就顾不得太子妃的身份脸面了。
柳仕逸问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低品级的宫女问完,接着便问高品级的女官。蔡霖听了太多声音,感觉有点混淆,但还是qiáng打jīng神,继续听下去,渐渐就感觉有些疲倦。刘福察颜观色,马上做了个手势,让初五、腊八两个小太监拿手巾用凉水浸了,过来给蔡霖擦了擦额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蔡霖抬眼看了看刘福,正要向他表示感激,忽然愣了一下,倾耳细听。
外面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奴婢今年虚岁二十,职司东宫司闱……”
欧阳铿已经察觉蔡霖神qíng有异,便握了握他的手,用目光询问:“是不是她?”
蔡霖又听了一会儿,很轻很轻地说:“非常像。”
欧阳铿转头对刘福示意,这位老练的大内总管便不动声色地出去,在堂前站了一下,拿了一个茶壶进来,为欧阳铿的茶杯续水。
柳仕逸已然明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如常般问完后,淡淡地道:“你进房去侍候着,待会儿还有话问你。”
那个女官答应一声,便走进卧房。抬眼看到皇帝在座,她立刻跪倒在地,有些惊慌地说:“奴婢参见陛下。”
欧阳铿冷眼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样子,沉声道:“起来吧。”
那个女官站起身来,等候皇帝的吩咐。欧阳铿打量着她,只见这个女子穿着六品女官的服饰,身段窈窕,颇具风qíng,一张瓜子脸白得没有血色,樱唇紧抿,隐现紧张之色。欧阳铿的后宫嫔妃甚多,阅人多矣,只看了几眼便知道,这女官已非完璧之身,不由得心里有些恼怒。在皇宫之中,健全的男人并不多,除了皇帝与太子外,只有东宫官吏与大内侍卫,而东宫之中的女官如果失身,想必应该是从了太子。虽说东宫中的女人按理说都可以任凭太子使用,但没名没份、偷偷摸摸的行为却让皇帝甚为不喜。一国之君应该有气度,而不应做这种暗渡陈仓的屑小之事。
一个小小的女官不会有胆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必须要查出她的同伙,说不定接下来会有人在严密的查问中露出马脚。外面的堂屋里,柳仕逸在有条不紊地一个接一个地查问,蔡霖也继续在倾听,欧阳铿便没有问话,以免打扰他们。
按照宫规,所有的内监、宫女都归刘福管,不等皇帝吩咐,他便过去把那个女官拉到角落站着。他的态度很和蔼,脸上带着微笑,立刻缓解了那个女官的紧张qíng绪。她规矩地站在墙边,不再吭声,也不敢乱动。
第19章
外面的“过堂”一直有序地进行着,蔡霖却有些撑不住了。他渐渐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往下滑。欧阳铿将他扶住,让他慢慢躺下,然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柳仕逸的声音变得很恭敬,“太子妃请坐,微臣有几句话要向太子妃请教……”
太子妃的声音很轻,谦逊有礼,“柳大人勿须多礼,有事就请问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满座衣冠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