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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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天上密布的yīn云散开了,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月光下,欧阳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他行色匆匆,穿过池塘上的回廊,在刘福的引导下直奔蔡霖的房间。

  张公公打眼一看,立刻趴伏在地,“参见皇上。”

  欧阳铿根本没理会,急步走进门去。

  欧阳拓听到门外的声音,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欧阳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面前,他赶紧挣扎着起身,跪倒在地,“儿臣见过父皇。”

  “嗯,起来吧,太子伤势未愈,不必多礼。”欧阳铿见儿子带伤守在这里,口气缓和了很多,“蔡霖怎么样了?”

  欧阳拓站起身来,恭敬地把御医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欧阳铿脸色yīn沉,“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以此下流手段戕害朕的大臣,看来,朕最近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欧阳拓不敢替白贲辩解,听皇上的意思,似乎对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很清楚,并没有迁怒于白贲,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说完这番话,欧阳铿看了一眼搁在旁边桌上的药碗,转头问紧跟着进来的东宫总管,“这是给蔡霖的药?”

  “是。”张公公连忙躬身回答,“蔡大人不省人事,奴才一个人无法喂他服药,本想出去找人来帮忙,皇上就驾到了。”

  “端过来。”欧阳铿命令道,然后坐到chuáng沿,小心翼翼地将蔡霖扶起来,用左臂圈抱住。

  张公公端着药碗站到他身旁,欧阳铿伸出右手,用汤勺舀了药汁,一点一点地给蔡霖灌下去。刘福拿着一张巾帕,随时将蔡霖嘴角溢出的药汁擦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站在一旁的欧阳拓,这位太子殿下看着对蔡霖体贴入微的天子至尊,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第17章

  蔡霖昏睡了一天,到下午才渐渐退烧,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觉得头很晕,浑身酸疼,像散了架一般软弱无力。还没睁开眼,便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说话,他努力集中jīng神,才朦朦胧胧地听出来,那是皇帝和二皇子的声音。

  “父皇,昨日蔡大人答应今天到儿臣那里去赏牡丹,直到下午都没见蔡大人,儿臣觉得蔡大人不似无信之人,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故,有点放心不下,这才进来看看。”欧阳瑾态度恭顺,委婉地解释,“儿臣到了东宫才知道蔡大人身子不适,便想来探望一下。”

  “嗯,蔡霖昨日什么时候答应到你那里去的?当时还有谁在?”欧阳铿的声音很轻,却仍然充满威严。

  欧阳瑾立刻实话实说,毫无隐瞒,“是昨日上朝之前,儿臣在殿前看到蔡大人与白将军在一起叙谈,就过去相邀,蔡大人当即答应,白将军也听见了。”

  “哦,白贲?”欧阳铿沉吟半晌,才淡淡地道,“此事不必再提,你先回去吧。蔡霖病着,不要扰他。”

  “是,儿臣告退。”欧阳瑾的声音始终很恭敬,说完便退出房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东宫。

  蔡霖动了一下,只觉得喉咙gān得仿佛有火在烧,忍不住呻 吟道:“水……”

  很快有人扶起他,将杯子送到他的唇边,他如逢甘霖,大口喝下,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他勉qiáng睁开眼睛,只觉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人影,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欧阳铿充满关切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声音微弱地说:“皇上,怎么您在这儿?”

  “你病得厉害,朕来看看。”欧阳铿微笑着替他拉了拉被角,“觉得怎么样?想吃点什么?”

  蔡霖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疼,在皇帝面前却没有提起。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伤了还是病了,都是他自己撑过来,没有人可以诉苦,他早就习惯了。想了想,他轻轻地说:“想喝点小米粥。”

  “好。”欧阳铿做了个手势,在旁边侍候的刘福立刻出去吩咐,要东宫的小厨房快快将小米粥熬好送来。

  等他出去,欧阳铿坐到chuáng边,温和地说:“如果你没jīng神,就躺着歇息,如果有jīng神说话,就给朕讲讲昨天夜里的事。”

  蔡霖动了动,稍微换了个姿势躺着,慢慢地把昨夜回宫之后的事讲了一遍。他本已喝醉,再中了暗算,对那些事qíng都记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有个女人抱住自己,但说过什么却不记得了,当时只想着不能在宫中犯禁,所以奋力推开她,冲出屋去,跳进池塘,之后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欧阳铿专注地听完,对刘福说:“宣柳仕逸和白贲到这儿来见朕。”

  “是。”刘福立刻奔了出去。

  蔡霖想着刚才听到的皇帝与二皇子的对话,忽然有些着急,摸索着伸出手去。欧阳铿马上抓住他的手,柔声问:“要什么?”

  蔡霖焦急地说:“皇上,不会是白大将军,他不会害我的。”

  “你放心。”欧阳铿拍了拍他,笑着安慰道,“朕会彻查此事,不会随便冤枉了谁的。”

  宫闱之事、朝堂争斗,蔡霖都不熟悉,听他这么说了,便放下了心。他感觉很疲惫,浑身无力,闭着眼半睡半醒,一直没有再吭声。欧阳铿将他的手放回锦被里,移到一旁的桌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奏折。

  蔡霖是东宫官员,这间房不算小,因为他圣眷日隆,从总管到各管事太监都刻意巴结,布置得很舒适,各式器物都是上等品,相当jīng致,皇帝坐在这里处理政务,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

  此刻窗纱半敞,清风徐来,斜阳缓缓地滑过花园、池塘、假山、回廊,照进房间里,欧阳铿批阅完一份折子便抬头看蔡霖一眼,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安宁感,这些繁琐的政事都没有影响他的心qíng。虽然蔡霖被人暗算令他震怒,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了那种怒气,完全恢复了冷静镇定。

  当小米粥送进来,柳仕逸和白贲也进了宫,在殿外候见,欧阳铿吩咐东宫总管,“等蔡大人醒了,侍候他把粥喝了再服药。”然后便出去,在东宫的正殿见人。

  张公公恭送皇上出门,这才回来,小心翼翼地看蔡霖醒了没有,见他还睡着,便不敢吵醒他,让小太监把粥拿回厨房去温着,随时听吩咐再送过来。

  他正在张罗,欧阳拓走了过来,轻声问他,“蔡大人醒了吗?”

  张公公低声回禀,“刚才醒了一下,说想喝小米粥,现在又睡着了,奴才不敢惊动大人,又让人把粥送回去,免得凉了不好吃。”

  “嗯。”欧阳拓蹒跚着走进屋里,坐到chuáng边,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人。

  仅仅只过了一夜一天,蔡霖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脆弱,更让人怜惜。要论真实年龄,欧阳拓比蔡霖小一岁,但太子殿下自小在宫中经历种种惊涛骇làng,比起四处漂泊然后归隐乡间的蔡霖来要成熟得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放眼所及皆是追名逐利、营营役役之人,有权利的要保住权利,没有权利的要争夺权利,官大的要提携子孙,官小的要更上层楼,似蔡霖这般无yù无求的他竟从未见过。

  看着蔡霖安静地躺在那里,欧阳拓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魏庄,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淡淡的阳光下,他坐在随着轻风飞舞的柳枝下看书,眼前一根钓竿,耳边水流潺潺,其实当时是在生死关头,可欧阳拓也仍然在那一刻羡慕不已,就此一见倾心,信赖地以命相托。事实证明,他的感觉非常正确,蔡霖生xing淡泊,却不是冷血之人,不避危险地救助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要求过荣华富贵,只要朝廷为他家人报仇,实是至纯至孝之人,世上罕见。当听到皇上任命蔡霖为东宫舍人的旨意时,他顿感心花怒放,却没想到蔡霖才进东宫几天便遭到谋害。如果昨夜蔡霖在药xing发作时把持不住,那便是秽乱后宫,论罪当诛,细究根由,又可以栽赃到白贲身上,可谓一箭双雕,由此可见,那下药之人简直机关算尽,歹毒至极。

  他正在心里默默地推想前因后果,蔡霖动了一下,慢慢醒了过来。一直守候在侧的张公公马上出去叫人送粥过来,欧阳拓倾身过去,关切地问:“文暄,觉得哪儿难受?”

  蔡霖看着皇帝不在了,面前换了太子,却也不惊不诧,微笑着说:“好多了。殿下伤势未愈,得多歇息,别总惦记着我,不然我就太过意不去了。”

  “别跟我客气,我的伤好多了,现在比你的jīng神好。”欧阳拓看着张公公亲自端着粥碗进来,便亲昵地道,“你先喝点粥。”

  蔡霖在初五、腊八的搀扶下坐起来,张公公端碗躬身站着,欧阳拓拿着小勺,一点一点地喂他。蔡霖有心想要自己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接受他的好意。一碗香喷喷的粥喝下去,他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jīng神好了很多,便不想再躺着。初五和腊八拿过垫子来让他靠在chuáng头,欧阳拓温和地笑着与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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