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诚虽然已经下狱,但柳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朝中有不少官员都与他们是姻亲或者是他的门生、下属,欧阳铿不可能将他们连根铲除,否则国家势必会大伤元气,有可能酿成大祸。可是,他的宽容却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这使他不禁检讨自己近年来的行事作风,暗自思量,是否仍该恢复曾经的铁血手腕。
想着想着,他从柳氏想到了蔡霖,顿时急了,马上叫来赵一杰,“你立刻想办法出宫,到一品楼看看,文暄和瑞国使团那里有没有什么事,迅速回报。”
赵一杰没有劝阻,很gān脆地答道:“遵旨。”随即飞奔而去。
第84章
蔡霖觉得冷。
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火盆,热得大家都只穿着夹袍,也仍然有冒汗的感觉,可只有他在不停地颤抖。他脸色发青,整个人就像一块冰,慢慢地僵硬。他并不觉得太难受,只是在刺骨的寒冷中渐渐失去知觉。
札合尔微微皱眉,专注地查看着蔡霖的qíng况。蔡炫非常焦急,却不敢催促。提萨丹瑞和南疆神医也守在一旁,心里一直在回想大祭司临行前jiāo代的那些注意事项,考虑着应该怎么应变。
札合尔探查完毕,转头对他们说:“蛊王已经醒来,我无法阻止。根据我们多年的观察,神蛊一出世,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合适的母蛊,留下后代。我倒是有这样的母蛊,但是西域养蛊之术与南疆不同,只怕不能吸引它,最好是你们那里有比较好的母蛊。出于对繁育后代所需人蛊的本能保护,蛊王会比较小心,不会qiáng行咬啮吞噬人蛊的血ròu,破体而出。我会开出一条通道,辅以药物,再用母蛊引诱,让蛊王沿着这条通道出来,或能保住文暄的xing命。”
蔡炫感觉很不踏实,马上反问道:“你能确定吗?”
“不能。”札合尔很实诚地摇头,“他的qíng况很特别,这只蛊王的力量非常qiáng大,我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如果不照我的方法来办,蛊王一定会破体而出,文暄没有半分生机。”
提萨丹瑞和南疆神医一齐点头,眼里却都有着不忍。现在这样的qíng形,只能按照札合尔说的那个法子搏一搏,否则蔡霖就一点生存的机会也没有了。
蔡炫无计可施,又不可能再拖延下去,只得一咬牙,对札合尔说:“那就拜托兄台了。”
“放心,我会尽全力。”札合尔的神qíng很严肃,一点也没有儿戏的意味。
计议已定,他们便立刻行动起来。札合尔准备药物,提萨丹瑞用自己的鲜血让自己最好的护身神蛊兴奋起来,南疆神医拿出刀圭药石,有的放在火上烧过,有的浸入烈酒。蔡炫不懂他们那些,只能坐到蔡霖身旁,担忧地轻抚他的额头、脸颊。
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札合尔让屋里的丫鬟仆役全都出去,叫那些剽悍的南疆护卫守在屋子四周,防止有人惊扰,然后将门窗紧闭,这才动手。
晏九坚持职责所在,不肯离开。札合尔便同意他留下,郑重地吩咐道:“没有我的话,你不能有任何异动,若是惊到蛊王,后果不堪设想。”
晏九立刻点头,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夜很长,守在屋子四周的人站在寒风中只觉得黑暗似乎永无尽头。屋子里灯火通明,却一直没有动静,仿佛里面空无一人,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弥漫,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对于整个南疆而言,新蛊王的出世是无比重大的充满神圣意味的事件,基本等同于大祭司的传承,甚至比皇帝的更替还重要。本来应该举行盛大的仪式,举国欢庆,可现在事出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要迎新新一代蛊王的到来。
赵一杰带着李四季,历尽千辛万苦,互相掩护着,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潜出,然后让李四季去找到白贲,传达圣上旨意,自己便施展轻功,赶到一品楼。
这里很安静,显然没有敌人进入,他略略放心,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跳进院子。
入目一瞧,他不禁吓了一大跳,院里鸦雀无声,却站满了人,将正房团团围住。风已经停息,不少人提着灯笼,能清楚地看到他们都是南疆人,一个个神qíng肃穆,透着极度的虞诚,看qíng形是在保护房里的主人。
赵一杰想了想,便现出身形,上前去拱手为礼。他刚想说话,便有提萨丹瑞的管家赶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gān?”
赵一杰轻声说:“皇上派在下前来探望蔡大人,请问蔡大人是否安好?”
那个管家不认识赵一杰,但听说是皇帝派来,神qíng间便很客气,“有劳陛下关怀,圣子大人一切都好。”
赵一杰却有点不信,“诸位这是……”
那个管家语带恭敬地说:“我们正在迎候新蛊王出世。”
赵一杰清楚其中关节,不由得惊愕莫名,“不是说要等惊蛰那天才出世吗?”
“蛊王乃天神赐予,既要降临,我等凡人只有敬候,不可违逆。”管家满脸虞诚,望空深深一辑,然后才道,“这位大人,圣子大人正在要紧关头,不可惊扰,因此不能让您进去,还请见谅。”
赵一杰不清楚当年皇帝与蔡炫的qíng感纠葛,却很明白蔡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这时非常担心,不亲眼看着根本无法回去向君王jiāo代。他想了一下,谦和地与那位管家商量,“我保证不出声,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不行。”管家斩钉截铁地拒绝,“新蛊王出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刻,绝不能让陌生人靠近,否则圣子会有危险,新蛊王也可能会失控,请大人理解。大人若是不愿回去,那就先到厢房去歇息吧。”
赵一杰听他说得凶险,便不敢再坚持,却也不肯去厢房,而是与他们一起待在屋外,等待消息。
对于宫墙内外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漫长的夜。欧阳铿坐在大殿的龙椅上,一直纹丝不动,安如磐石。他的镇定让殿里的倚卫、太监、宫女们都不再惊慌,而是各司其职,放在龙案上的茶杯里一直没有断过滚水。欧阳铿偶尔呻一口热茶,平静地等着黎明到来的时刻。外面的阵阵杀声并没有扰乱他的心神,而让他惟一感到担忧的是一直没有消息的蔡霖和蔡炫。
派出来的赵一杰至今没有回音,不知是被叛军挡住了还是一品楼那边出现了意外。他耐着xing子等到五鼓jī鸣,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转头对刘福说:“叫陆双良过来。”
刘福一向善于体察圣意,此时一听便知道他的意图,立刻轻声劝道:“赵大人既能出去,就肯定能够进来,既然到此刻仍未回报,肯定是留在一品楼那边协助蔡大人处置事宜。若是他yù求援,定会直接向白大人调兵,比回宫来还方便快捷。皇上暂且歇息,等到天明之后再看qíng形吧。赵大人和吴大人都出宫了,这里只剩下五位大人保护皇上,不能再调人离开了。”
欧阳铿面色稍霁,微微点了点头。刘福说得不错,如果赵一杰要援军,可以直接向白楚调兵,比冒险回宫要快得多。若是蔡氏叔侄有什么意外,赵一杰肯定要回来向他禀报,既然直到现在也没消息,那就是两人尚未遇到危险。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安定下来。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欧阳拓带着东宫侍卫赶来金殿。他浑身浴血,进殿前将手中的剑jiāo给了侍卫,然后才跪下,朗声道:“父皇,潜进宫中的刺客已基本肃清,侍卫们正在严密清查漏网之鱼。只是宫外叛军势大,儿臣恳请父皇速速离宫暂避,由儿臣留在宫中,率羽林军挡住叛军。”
欧阳铿温和地说:“起来吧。”却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宫中有密道通向皇城之外,是万不得已时的逃生之路,但欧阳铿身为一国之主,又xingqíng刚毅,怎么也不可能在叛军的bī迫下仓皇而逃。他起身走下丹墀,对儿子说:“走,陪朕出去看看。”
欧阳拓急忙挡在他面前,诚恳地道:“父皇,现在外面形势未明,父皇不宜轻涉险地,还是在殿中歇息吧。叛军虽然凶悍,却仍比不过我皇家大军,等天明之后,白贲率军赶到,叛军之势即会冰消瓦解。”
欧阳铿微微一笑,“朕只是出殿看看,不会上宫墙的,不用担心。”他的态度虽然和蔼,但声音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欧阳拓知道无法劝阻,只得紧跟在他身侧,随他走出金殿大门。
皇帝身边的五个近卫呈犄角之势护卫在他身边,大批侍卫围在稍远之处,大殿顶上的侍卫仍然守在各自的位置上,所有人都保持着警觉,随时准备应变。
欧阳铿走出去,立刻被寒冷的空气所包围。刘福连忙为他披上袭衣,并递上手炉。
欧阳铿没有接,而是悠闲地走到雕栏边,负手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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