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她细细反思,尧暮野又开口追问。
玉珠已经思索了一夜,此时虽然不认定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时机了,便迟疑地开口道:“今日进宫……得知萧妃怀了身孕……”
尧暮野皱了皱眉,复又说道:“那是好事,可你又不是圣上,不至于高兴得睡不着吧?”
玉珠低低说道:“我是在担心,要知道二姐此前已经滑胎两次了。”
尧暮野闭上了眼,淡淡说:“宫中自会有人调理好萧妃娘娘的身体,你无需cao心。”
玉珠移开了他的手臂,慢慢坐起神来:“……我之前进宫时,无意中发现二姐佩戴的是皇后赐给的玉镯,可是那玉镯里含着虎láng之药,是能导致滑胎不孕的药镯,我先前替二姐仿造了一个替换掉,才没有了xing命之忧。她的流产不是意外!”
尧暮野虽然闭着眼,可是浓眉却越皱越紧,最后猛地睁眼低喝道:“够了!袁玉珠你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玉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尧暮野腾地起身,点亮了一旁的蜡烛,同时大步去了屋外,轰撵走了外榻当值睡得正香的珏儿,然后回身关上了房门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玉珠抬起了眼,低声道:“解救奴家二姐的xing命!”
尧暮野一把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yīn冷地说:“你是在做与你父亲同样的事qíng!企图以糙芥之身,gān扰祸乱了宫闱!”
这话,真是直直捅进了玉珠的心眼里,她慢慢地睁大了眼,似乎觉得眼前的男人与那个承诺着“坍塌下来由他担着”的男人怎么也吻合不到一处去。
看着玉珠的眼神渐渐转冷,尧暮野终于松了手,在原地走了几圈后,语气终于和缓下来道:“此事你莫要再管,我自会处理稳妥的。”
玉珠这一刻真是想得一能后悔的丹丸一口吞下,她早就应该预料到太尉的反映不是?为何偏偏信了男人的枕榻之言,放心地求助了他?
她低声道:“可能问太尉的处置法子为何,我也好及早做了准备,看是否要替二姐扶棺回转西北?”
尧暮野虽然知道这妇人向来心思玲珑,有些计谋。可是先前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已经搅和进了宫中的妃嫔内斗中去。
刚知道她偷梁换柱,换下药镯,他是又惊又怒。可是这么大的事qíng,她却一直隐瞒着他时,心内涌出的更是一种醒悟到自己抓握不住这女人的挫败懊恼之感。
他心里再次恨恨地道:此女当真乃是有妲己之容,妺喜之能!不送声色间,便要掀起大魏皇宫的惊涛骇làng!
他不yù再看着那女子气煞人也的冷淡表qíng。只抓起来一旁的衣服,一抬脚的便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门。
玉珠这次可真是要一夜无眠了。只面无表qíng地倒回在chuáng榻上思虑着接下来的发展。
自己的二姐无权无势无宠,加之怀有身孕,要捏死她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蝼蚁都简单?
一夜的辗转反复后,玉珠第二天是顶着一对黑眼圈起来的。
吃早饭的时候,听闻在府中休息了好几日的太尉终于上朝去了,所以早饭也没有在家中食用。
而玉珠则要赶个大早,前往慈云庵,查看一下玉佛的进度。
慈云庵地处京城的远郊,据说在先祖皇帝的时候,香火极为鼎盛,可是后来,京城里有了更加华丽的寺庙,此处反而变得清冷了。
不过当走到是山门前时,高大是庵门立刻显出了昔日依稀可辨的辉煌。
当她下了轿子时,发现一旁早有刑部的车马。等入了庵门才发现,原来范青云早就到了,正与胡万筹并立在一处查看着图纸。
当看到玉珠时,范青云先笑着说:“六小姐,许久不见。”
玉珠如今看着这满脸敦厚的男子,心内泛起的是说不尽的恶心。
如果原先只是以为他是在父亲落难时见风转舵,落井下石而已,那么这次西北之行,却叫她清楚无比的知道,父亲为宫中雕刻巫人的事qíng,从头至尾都是这个范青云刻意为之,蓄谋已久的陷害!
他的心里该是包藏了对父亲多少的怨恨?才可以像毒蛇一般蛰伏在父亲的身旁,伺机咬上凶狠而恶毒的一口?
幸而此番玉珠带了头纱,范青云并没有察觉到她满脸的厌恶憎恨。
她只是开口慢慢道:“范大人,许久不见,怎么也抽空来到此处?”
范青云隔着轻纱,未能看见玉珠的容颜,心内暗自有些失落。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道:“此番功德虽然由小徒胡万筹主理,不过在本官还是要抽空前来督导一番的。”
就在这时胡万筹也迎接了出来,开口道:“玉珠姑娘来得正好,一起看一看着图纸可好?”
至于那位范大人,似乎察觉到玉珠的冷淡,早在玉珠查看图纸的时候,借口公务繁忙,转身走人了。
玉珠移步过去,只见仆人们已经展开了一副胡万筹事先画好的卷轴。那玉佛乃是千手观音的造型,细节的雕琢处处设计jīng妙。唯有脸部和手的部分一片空白,待由玉珠迪雕琢。
这两处其实也是最考验雕刻玉匠细处雕工的地方,稍有差池便毁了整个玉佛的整体观感。
那胡万筹早先故意将这两处单留给了玉珠,可以说也透着说不出的狡猾。这样一来,既能有此佛像乃是胡家的玉铺主理,璞玉浑金在其下之感。又能在脸部与手部不协调时,将错处一并推卸得gān净。
只要这千手观音出了岔子,那么刚刚开张的璞玉浑金便立刻砸了招牌!
玉珠看着佛像,觉得这佛像的身体比例略微有些怪异,那给手部留白的地上甚少,而已发挥的空间也实在有限。
当玉珠提出了这一想法的时候,胡掌柜好像才如梦方醒一般道:“六小姐说的也有一番道理,可是您这趟西北之行去的实在是太久,工匠们可等不起。这玉雕的身体部分早就完成了,一时难以更改……不过我相信依照小姐的能耐,这留白太少的问题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吧?”
玉珠闻言,便走到了庵中的大殿处,抬头一看,果然那尊玉佛已经完成了大样,只是那手的部分甚至比图纸还要再过分一些,这样雕琢出来千手,注定是要比例不协调的!
玉珠抬头看了一会,淡淡说道:“胡掌柜这般,可真是为难人呢!”
胡万筹冷笑道:“这一点,胡某可是比六小姐厚道多了!最起码,在下可并没有抢夺六小姐到了手的玉料金料吧?”
玉珠微微一笑,觉得这样商道上的一来一往,谁也不让谁好过,很是合qíng合理。
第112章
千手观音的千手最是紧要,每只手的角度,手势皆不相同,形态各异,若是雕得不好,便显示不出观音的庄重和美感。
而胡万筹甚是yīn险,千手观音身体已经雕完,而给玉珠留白的空间甚是狭小,在如此局促的地方雕出一千只手,雕出来的怕不似观音,倒似蜈蚣了。
不过空间狭小,不可能雕出美观的千手观音这等话也只能对行家来说,若是讲给白夫人,只会让她以为玉珠自己技艺不jīng,雕刻不好而开口推脱。玉珠想罢放下其它的心思,仔细端详佛像,与胡万筹应付了几句后,一边往寺外走一边想着如何雕刻出这千只手来。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和说话声,不多时一群人走进了大殿,居中的正是广俊王,旁边是白夫人和翁老等一gān人。
广俊王进来一眼看到了玉珠,神色一喜,撇下众人,快步走到玉珠面前,扬声笑道:“六小姐可还安好,听闻前几日受了些惊吓,本王一直甚是替小姐心悬,可是无恙?”
若是观阳公主在一旁听到皇叔这样的话,怕是要气得发狂了,当日玉珠可是毛都未伤到一根,反而是自己,不只伤了毛发,更是伤了皇家公主的礼仪脸面,至今又被圣上禁足至南嫁之日。也不见她这个皇叔前来慰问个一二。
玉珠连忙福礼道:“谢谢王爷关心,玉珠无恙。王爷今日怎么也来到此地?”
广俊王嘴角含笑道:“在去北地之前,白夫人便几次敦请本王为慈庵寺题画,只是当时前线战事正酣,公务繁忙,本王虽有心却是入不得静,虽然来此数次,怎奈却是意境不佳,无以为继。现在战事已定,小王心无牵挂,可以执笔,今日更是灵光开泄,故而来此。没想到在这里却是遇见了六小姐,才知这灵光一现并非偶然,看来我二人于技之一道上颇有缘分啊!”
白夫人站在一旁,面上带笑,心中却对广俊王的话不以为然,当初她可是几次三番让自家的白水流去请广俊王题画,都被广俊王拒绝了。直到广俊王得知玉珠为白家雕刻佛像后,立刻转了主意,主动要来白家题画。
可见这广俊王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点便是痴傻之人也猜得到一二,想到这,她又看了一眼玉珠,果然长得是千娇百媚,即使如她这等阅人无数,也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只是这再美的女人,也总归不是安宅的良妇,只单看这广俊王的劲头,也得知晓日后尧府的后宅绝不得安宁……
想到这,白夫人心里倒是一宽,只在一旁笑而不言,借口着要去看那玉佛先入寺中一步了。
广俊王之前已经在墙壁上打了大样,只待挥毫泼墨。
两人jiāo谈一番后,广俊王接过小厮递来的笔墨,开始作画。玉珠本来要走,可是看他起笔之后,突然顿住了脚步也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广俊王不亏是魏朝有名的书画王爷,只是聊聊几笔,一片佛光便在墙上显现出来。玉珠觉得仿佛自己置身于一处温暖的不知名之所在,仰首望,空空茫茫,俱是青天,低头看,鲜花绿地,无际无边,身在其中,一股身随青天不老,心装万事寂寥之感油然而生。
玉珠心中恍然,自己要雕琢的千手观音便当如此,不只雕琢出观音的美丽庄重,更要呈现出观音的佛理,要信者观之而通其心,敬者望之而悟其意,畏者见之而思其来世,这才是完美的千手观音。
广俊王所做的这幅壁画颇为宏大,用工甚巨,以广俊王之才也需要旬日才能画好,今日过来只是开笔仪式,随便画上几笔便可,是以画完佛光后广俊王便收了笔。
玉珠待广俊王收拾妥当后问道:“王爷可存有观音的图鉴,玉珠想借来观上一观。”
广俊王眼前一亮,笑道:“我府上存有甚多千手观音的画像,玉件,皆是出自各朝各代的宗师名匠,你可来我府上仔细观赏,明日我便派人去太尉府接你。”
52书库推荐浏览: 狂上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