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姝亭在一旁并没看出饰物的典故,可是她天生喜爱玉品,当下出声道:“这般的好看!”
袁熙解开了项链的系扣,微笑着道:“美玉也要佳人来衬啊!太尉夫人肤色莹白,才能衬出沁色的渐变之美。”
尧姝亭侧头看着嫂嫂,觉得袁熙小姐的夸赞的确是不错。只见玉珠颊边青丝堆云,眼眸间婉风流转,加之脖颈纤细,真是衬出了那项链独特的形状美好,若是换了个人,都不一定合适呢,当真像是给嫂嫂打造的饰物一般。
玉珠望着铜鉴中的自己,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越看这项链越是眼熟,突然想起她小时虽然不记得亲眼看见母亲,却在父亲的卧房里见过母亲的画像,母亲画像里佩戴的,正是这锦盒里的饰物!
而她的相貌肖似母亲,再戴上这套玉饰,仿若画像悬挂在眼前一般,一时间便勾起了旧时童年的回忆。
先是那串玉花生手链,又是这套老玉饰品,袁熙所赠都是与自己的父亲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极力向自己示好,而玉珠直觉像袁熙这般冰雪聪明之人,送给自己这两样礼物,必定是有深意的。
可是碍着小姑子尧姝亭坐在一旁,玉珠自然不好开口去问。当下只微笑谢过了袁熙小姐厚礼相赠。
袁熙又拿了一个盒子,这是给尧小姐的回赠礼,尧小姐打开看,原来是现在甚是流行的苏雪斋的胭脂水粉,不过装着水粉的盒子全是清一色玳瑁镶嵌了小碧玺石的盒子,一看就是特供的上品,jīng致得很,的确是少女热衷的事物。
“听闻尧小姐喜好玉兰花的清香气味,便在苏雪斋里定了一套,胭脂的颜色也是桃子的淡粉色,不似别的那般厚重,不知能否合了尧小姐的肤色。”
尧姝亭这几日懒理梳妆,很久没有命人选入新的水粉货色了,这等透着新鲜的颜色一下子勾起了少女的爱美之心。她自然很喜欢,便也谢过了袁小姐的一番心意。
三个人一边聊一边走出房门穿过走廊时,正好与对面的几个青年走了个顶头碰。
玉珠抬眼一看,那走在前面宽袍飘摇一路走来的不正是白家七郎吗!
看到这,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尧姝亭。
那尧姝亭的目光似乎是有些恍惚,飞快地扫过了这几个青年后,似乎在某处上稍微定格了一下,然后便脸色苍白的微微低头,不再看人。
玉珠心内暗自叹气一声,伸手拉住了小姑子的手,牵着她准备与这些才俊们打了招呼后,径自绕过。
那白七郎如今再看尧姝亭也很是尴尬,可是抬眼望过去时,一时又移不得眼。
少女的美好在于不断的变化,如同出茧彩蝶,伸展开翅膀时,总是让人满怀期待。
尧姝亭现在还未脱了少女的稚气,给人一种娇小可爱之感。可是尧家的血统已经开始让她发散独特的气韵,眉眼都有些渐渐张开的模样。
白七郎是真心爱过尧姝亭的,而这爱意,又是因为抵不过自尊的煎熬而生生中断的。如今再看尧姝亭越发可人的模样,心内的微妙也是难以言表。
可是如今二人已经形同陌路,再无昔日茶宴聚会擦身而过时,眼神相jiāo,脉脉含qíng的美好。此qíng此景,怎么不让人唏嘘?
那少女只一味低着头,仿若他是鬼煞一般急急地规避着,白七郎那一刻心里又在微微地抽痛。
可惜少女走得太急,最后竟是她拉着嫂嫂往前走,结果一不小心,似乎是被谁绊了一下,竟然低呼一声差点摔倒。
幸好有一个青年及时伸出了手来,拉住了尧姝亭的胳膊。
玉珠被小姑子扯得也是一个趔趄,待得稳住了抬头一看,那扶住了尧姝亭的正是尉迟老将军的那个弟弟。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似乎在婚宴上听人唤他尉迟德贤。
这位年轻的尉迟将军似乎秉承了年幼时的习惯,不怎么爱说话,大掌扶住了尧小姐后,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跟同伴们继续前行了。
玉珠却有些不放心,轻声问此间的主人袁熙小姐:“白七公子一个人来的?怎么不见他的未婚妻?”
若是那位袁妙儿也在的话,玉珠决定缩短行程,只让尧暮野子留下来与那些官僚们高谈阔论,她是一定要带小姑子先回去的。不然那等亲亲我我的场面,岂不是要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袁熙听了微微一笑:“我这府宅里贵客甚多,岂会让出身不检点的人冲撞了?而且您说的那位,可能也不是百七公子的未婚妻。”
毕竟袁熙即将成为白家人,她了解的白家隐qíng自然是比外人要详细。玉珠不好再问,袁妙儿不在的话,对于小姑子来说相对要好一些。
但是这么看来,那袁妙儿自称是袁家后人的说法,大约是不靠谱的,袁熙向来是文雅有度的,这也是玉珠认识她一来,第一次听她如此下重语评价人。
不过也是,从现如今的种种来看,袁熙甚是看中袁家的世家名声。
就算那袁妙儿真的是袁家的后人,袁熙绝对不会蒙羞承认,让一个瘦马白白玷污的祖先的清名。
第136章
不知为何玉珠总觉得小姑子与那位怪力小将军之间有些微妙的僵持之感。
可是想到尧姝亭先前说到这位尉迟德贤小将军时, 语带嫌弃之意, 想来,他俩之间也不会有些什么。
等尧姝亭与她的那些个手帕jiāo们聚到一处闲谈时, 玉珠也算是得了空子休息了一下。
当看向这庭院里的华衣锦衫的人们三五成群时, 玉珠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微妙之感。
尧暮野与白水流并没有在一起倾谈太久便各自分开了。在这两个大魏权臣的身边, 各自聚拢着一些朝中的权贵重臣。
到底是白水流的主场, 所以在他的身旁聚拢的人多了一些。
但是叫玉珠微微有些不安的, 是尧暮野身边倾谈的那些人——他们个个朝中的重臣,身居要位, 位高权重。但是……他们实在都是太老了,一个个胡子斑白, 带着夕阳晚照的腐朽之气。
反观白少那一边,以中年为主,还有一些青年的官员。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雄途霸业的野心, 大约也是相信紧随着白少, 会更上一层楼!
玉珠看了一会, 不知为何心内又些微微发紧。
她从不涉身仕途,如今已经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一看,竟是替尧暮野隐隐有些发急。
如今她早不是那个刚从西北出来的小商妇了,身为皇商,接触到的贵族不在少数。自然能感受到京城jiāo际圈子微妙的冷暖。
尧家固然是人人需要仰望的贵族世家,但是……太过清高,竟让人有贵不可攀之感。
尧家向来不看重庶族,虽然尧暮野的军帐下有很多庶民出身的将军,可他们毕竟是武夫,再如何晋升也不可能在朝堂上与太尉一起挥斥方遒。
反观白家,恩威并重,加之白少的长袖善舞,无论是在世家里,还是庶族中,风评都是一等一的。
虽然他重用的也是世家子弟,但也不乏出众的庶民子弟被他委以重任,虽然官职不能与世家子同日而语,但是也算是昔日追求上进而不可得的庶民子弟不可想象的了。
长此下去……玉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她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却难以再如从前一般,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虽然尧暮野在她看来,一身改不掉的臭毛病,可是他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如今不管愿不愿意,她的姓氏前已经冠上了尧字,就如她的婆婆尧夫人所言,她已经身在这艘百年大船之上,当是风雨同舟,共抵狂làng。
尧暮野一抬头便看到自己的新妇正在转角处望着自己发呆,于是与众位同僚寒暄了几句后,便朝着她走了过来道:“怎么只你一个人?亭儿撇下你gān什么去了?”
玉珠半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个翩翩美男子,尤其是锦衣华服的修饰下,更是仪态高贵,让人有不可攀附之感。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若是有一朝从高处跌落下来,会是何等的模样。
想到这,她心内不知为何一酸,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尧暮野的大掌。
尧暮野的目光变柔,他向来厌恶女子太过黏腻,可是眼前这小妇,从始至终似乎都不知黏腻为何,只是在他一味的主动下,才不得不依附在自己的身旁,而如今,她终于肯在人前拉住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竟是由种别样的满足,于是他也伸手紧握住了她的。然后拉着她一起立在池旁,看着水中的锦鲤畅游。
英挺的男子身旁依偎着婀娜娇小的身子,当真若剪画一般叫人沉醉。
袁熙立在亭台前默默地看着,印象里一直清高傲慢的男子,这一刻竟是笑得温和透着化解不开的宠溺。
这曾经是她奢求很久,却总也得不到的温柔——本以为在这男人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可如今,他却轻而易举地对另一个女人毫不吝啬地展现了出来……
“别看了,不然会更加不甘心。”就在这时,她的身后有人开口说道。
袁熙回头一看,白少不知何时端着酒杯立在她的身后。
虽然他的嘴里劝着她莫看,可是他的眼睛也直直地望着那一对男女,不由得心下了然地一笑,轻声道:“我看这话,应当留给大少你自己吧,既然心有不甘,当初为何没有争取?”
白水流收回了目光笑了笑,伸手挽住了袁熙的肩膀,将她带入到亭台后侧的暖阁里,轻吻着她的脸颊道:“因为我心知,你才是适合我的妻子。”
袁熙被他撩拨得有些qíng动。多年的青灯长伴,并没有尽数湮灭她身为女子的本能,而不得不承受,白少也的确是风月的个中好手,很会耐心地撩拨着女人,勾起女人的那蛰伏在心底的种种yù念。
不一会,袁熙便倒伏在软塌上,可是心内遥想的却是另一道身影
只是偶尔抬眼看白少时,他闭着眼,似乎在想象着身下躺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袁熙嘴角微微一翘,浑不在意未婚夫婿此时的走神,只是她也闭上了双眼,紧紧闭着的双眼也隐去了心内所有的真实思虑,隐约似乎能辨析出,她低低叫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敬……棠……”
一场临时起意的云雨之后,袁熙慢慢地起身穿衣,整理着散乱的发鬓,然后对着白少道:“你的七弟一时不懂事,竟然放弃了与尧小姐的姻缘,这般因小失大,鼠目寸光,实在是不该。”
白少也穿着衣服,看着揽镜自照的女人,漫不经心道:“也不怪他,尧家主母的冷傲岂是他一个huáng毛小子能受得住的?再说尧夫人不肯,这姻缘本也无望。如今俩人就此qíng散了,倒也不用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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