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取了一旁小妆盒的篦子,细细地梳弄头发,继续说:“好好的棋局,生生叫他自己走毁了。尧暮野看似冷硬,其实最是心疼妹妹。他当初能把白水清调拨到军营自己的麾下,便是心软要放水的明证。后来尧夫人虽然禁了他与尧小姐见面。可是尧暮野不也是将你七弟又调拨到了兵部供职吗?这便是立意栽培妹婿的意思。若是他能咬牙吞咽下尧家给的冷脸苦头,想必不出一年,便可以再上门提亲,成为尧家的乘龙快婿了,到那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白家虽然在朝堂之上亲随众多,但是在军队之中确实短板一块啊!”
说到这,她转过头来道:“现在倒好,一个扬州瘦马就把他给撂躺下啦。只是丢了上好的姻缘不说,只怕他在兵部的仕途也算是要止步了。”
白少摇了摇头道:“还是你下山得太晚,不然早些出言点拨下我的七弟便好了。”
袁熙笑了笑,坐回chuáng榻前,伸手挽住了他的脖颈道:“那也要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若是一心敬重着大哥,是个也野心不qiáng的,点拨下他也无妨。如今尧白两家闹得太僵也不好,娶个尧家的女儿过来,也多了些拿捏。可是他若是个又野心的,那就只配娶了扬州瘦马,毕竟你才是我未来的丈夫,谁若是敢阻挡了你的前进的路,便是亲生的弟弟,我也要将他剪除gān净……”
说这话时,袁熙不再是人前温婉的模样,她的眼中闪烁的是堪比男子一般的刚毅,又透着yīn冷的绝qíng。
白水流紧盯着她的眼,笑了笑:“老早以前我便说,袁小姐你有一颗男人宏图大志之心,可惜偏偏投生了女子的皮囊,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袁熙低头亲吻了白少薄薄的嘴唇道:“是女子有怎么样呢?反正我有你,当你莅临高处之时,便也是成全了我志向之时,上苍终究是待我不薄,叫我遇到了你……”
白水流慢慢回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一笑,说到:“放心,你我的心愿终究俱是会达成的……”
那次乔迁之宴举办得甚是圆满,虽然期间袁熙小姐消失了一小会,可是特意请来的戏班jīng彩的表演,也算是弥补了主人偶尔的懈怠之时。
只是玉珠觉得自己的小姑子玩得并不尽兴,一脸地郁郁之色,大约也是跟白家七少有gān系吧。当时她与太尉欣赏了一会锦鲤,去前院听戏时,发现尧姝亭又不在了,而她身边的侍女婆子也一并跟小姐走散了,急得差点投池,后来尧姝亭才一个人从后园子里走出来,脸颊绯红,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玉珠有不由得疑心她又去跟白七少私会了,可是白七少一直跟几个青年一起饮酒,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样子啊。
尧暮野没有去想太多,只是看妹妹不甚高兴,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心内也是不大高兴,只盘算着明日便着人安排,将那白水清调出京城去外省供职,到时他爱招多少jì女在眼前都可,只要别碍了他妹妹的眼便可。
回到了府宅里,尧暮野回到书房公gān,而玉珠则要去想婆婆请茶问安。
尧暮野向来不喜女子gān扰公事。玉珠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有些话不好直接对尧暮野说,倒是可以向婆婆吐露一二。
在她委婉地说出心内的担忧时,尧夫人的眉目渐渐收紧,目光里带着难得的犀利。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女子,都不会说出希望出身高贵的丈夫多多亲近庶族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可是她的这个儿媳妇,偏偏就不是世家里的姑娘,就这么异想天开地说了出来。
换了别家的主母,定然是痛斥她劝诱丈夫自甘堕落,不顾身份,白白落了人的笑柄。
不过万幸的是,尧夫人偏偏也不是寻常宅院里的妇人,玉珠虽然说得语带含蓄,可是她的心内为何焦虑已经表达得一清二楚了。
虽然白尧二家如今在朝堂上还算力量均衡,维持着脸面上的和睦。
但是想来走稳重自持路线的尧家,显然后劲不足,假以时日,老臣们渐渐隐退,到时候尧白两家的力量平衡将要再次被打破。
权利的争夺,从来都伴着腥风血雨。关于这一点,久历京华宦海变化的尧夫人看得比谁都透彻。
所以初时听闻了玉珠相仿的震惊过后,尧夫人迅速地思索了一番后,平静地说道:“这些个话,我是不能对你的丈夫讲的。他向来是个倔脾气,又极其看中结jiāo的亲友的门阀地位。不过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倒是不妨在得了空子时,讲给他听,可若是想让他听得进去,便要看你的法子了。”
这大约就是千斤重担托付给儿媳妇一人之意。
玉珠闻言不由得苦笑。于是又与尧夫人闲聊了一会,便转身回到自己院子里。
等她入了院子时,听侍女环翠说,尧小姐过来寻她,已经在屋内等候了。
此时快要用饭了,院子里的侍女们都忙着布菜,烧煮沏茶的热水。玉珠回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所以便没有叫贴身侍女进屋,只一个人进了去。
她这几日极爱软底软帮的便鞋,厚厚的软绵鞋底,走起路来也轻盈无声。
这么悄无声息地走入屋子时,却发现尧姝亭正立在内室的小书架上低头翻看着什么。
玉珠出声道:“看着什么这么入神?”
结果这么突然一出声音,尧姝亭吓得手微微一抖,竟将手里的书册掉落在了地上。
玉珠原先是不在意,可是待看清了小姑子看得是什么的时候,那净白的脸登时炸起了两朵红云。
丈夫无耻,前几日又新拿了几本闺中图册。据说是东瀛的海船运来的货色,里面的画风更加匪夷所思。就连她已为人妇,与丈夫共赏时,也羞臊得睁不开眼。
可小姑子今日不知为何,偏偏跑到了新婚夫妻的内室,在书架上的隐秘处翻出了这么一本来,开着展开的qíng形,应该是翻阅了大半吧。
玉珠记得自己当年此次看这类图画时的羞臊震惊心qíng,可如今小姑子不仅偷看,还被人现场抓包,她不禁替小姑子又感受到了无尽的尴尬。
第137章
尧姝亭岂止是尴尬, 此时若是有一盆水端在她眼前的话, 她都想一头栽进去淹死!
其实她原本是老老实实地在小厅里等嫂嫂的。
因为她来时,侍女们又的去账房那里领月钱去了, 她们回来时, 只以为太尉和夫人都没回来, 屋内无人, 便嬉笑着在窗外的秋千上坐着, 闲聊着拿新领的月钱添置些什么新物。
其中一个侍女便小声道:“要不也买一本册子吧,就买屋里书架上的那个……”
另一个笑着唾骂道:“死làng蹄子, 可是思chūn了!那册子你这点月钱可买不起,那本chūn图是东瀛来的稀罕玩意儿, 听说宫里的贵妇们都爱讨得这些学些新鲜的本事,好讨圣上的欢心,那广俊王听说藏本最多, 好多世家公子都爱钻他的书房呢!”
尧姝亭听得模模糊糊, 也听出了大概, 便是这屋子里的书架上有些不可告人的册子,大约应该是chūn宫图一类的。
她这么一个大家闺秀,先前虽然听人提过这类本子,可是从来未曾亲见过,加之最近的难以启齿的际遇,也让她有心解开心内的困惑。于是她就鬼使神差地去了内屋,果真在书架上翻找到了几本封面让人脸红的册子。
接下来便是耳膜轰轰声响,尧小姐只将一双美眸睁大,全qíng投入到未知的qíng事异域之中,直到自己的嫂嫂在背后突然出声一喝,这才吓得将书掉在了地上。
嫂姑二人中,还是玉珠先反应了过来,只微微一笑,上前捡起了那书册塞回到了书架上,然后就伸手弹了一下还在傻愣着的尧小姐的脑门:“放心,不会告诉你哥哥的。”
玉珠本来也没有比尧姝亭大太多,既然是差不多的同龄人,自然也没有尧暮野那等隔着岁数的威严之感。
尧姝亭在尴尬之余,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还不放心道:“真的不说?”
玉珠笑着拉着她的手去了一旁的小茶桌那,促狭道:“你若再这般不信我,那我可真是不保准了!再说这也不算得什么大事,你迟早出嫁时也要看,现在不过先看了罢了。”
被玉珠这么一轻描淡写,尧姝亭终于从刚才快要吓死的惶惶中缓解了过来。
她自小便无什么亲近的姐妹,大哥年岁堪比叔叔,更是早早成家分院,二哥更不是什么贴心人,如今有了这位小小嫂子,总算是能聊一聊难以向母亲启齿的话了。
“嫂嫂……那你说,女子为何能怀有身孕?”
玉珠没想到尧姝亭刚缓过来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那画册上不是有吗?只要那么依样做了,假以时日就会怀孕的。”
尧姝亭半长着嘴,脸色一下子如雪一般白。玉珠再说什么,她也不回答。
玉珠见了她这等异状,心内咯噔一下,立刻问道:“怎么?你与白七少这般……了?”
尧姝亭也知自己的反应不对,连忙摇头道:“我才没有跟他……嫂嫂你莫乱说话!”
说完腾的起身,转身便出了院子。
这等少女yīn晴不定的心思当真难猜。不过玉珠细细回想,当初太尉大人审问得甚是仔细,若真是二人有了什么手脚,恐怕太尉老早便审出来了,再说尧姝亭已经与白七少分开甚久了。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后续的故事发生了吧。
就在这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功夫。侍女们已经纷纷将菜肴摆在了饭桌上,玉珠便叫珏儿去唤太尉回来吃饭。
可是珏儿却磨磨蹭蹭地道:“我手边还有一件小衫要改领子,六姑娘,您叫环翠去吧。”
不知为何,珏儿现在很怕见太尉,能躲避时便躲避。玉珠摇了摇头,便叫环翠区找太尉出来吃饭。
然后她转身若有所思地看珏儿道:“这几日,我要了京城店铺里伙计的籍贯册子,挑选了几个老实忠厚的青年,明天你得了空子,打扮得漂亮些,我让店铺掌柜的内人领着你去见一两个可好?”
珏儿闻听此言,猛地抬头道:“六小姐,您叫我嫁人……您不要我了?”
玉珠笑着摸着她的头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你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嫁妆方面不用愁,我自给你准备好的。”
珏儿却觉得一阵的心酸,她低低道:“六姑娘,您若寻到了好的人家,珏儿自会求去,绝敢不拖累您,可是如今您嫁入了这等高门大户,这府里的井都看不着底儿,也不知淹死过几多冤魂,我若是嫁了,你岂不是没有贴心的人了?我……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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