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卦先生是个盲人,单凭手骨命脉断乾坤,据说不少京城里的贵人就算不用求子,也都是慕名前来请这位先生摸手相。
尧姝亭第一个站了出来要算卦。尧家的家教甚严,尧姝亭几次在路边看到卦摊,心中有些好奇,颇想算上一卦,都被尧夫人以鬼神乱力驳了回去。这次有了机会,她自然不肯放过,是以第一个便开口提出算卦。
那卦师隔着纱布摸了摸尧姝亭的手掌,低头沉思一会,说到:“姑娘,你的卦象显示红鸾星动,这是将要成婚的了,大约下个月便能成亲。”
尧姝亭听到这里,掩嘴一笑,调皮地回头,望着自己的兄嫂,回身说道:“我还未定亲,下个月怎么可能成亲,这位方士,你莫要胡言了。”
那老头淡定地说道:“小老儿开卦至今,算出的事十拿九稳,至于给姑娘算的准与不准,下月到了自然便是晓得。”
尧暮野看了觉得有趣,便也算上一卦。那方士摩挲了尧暮野的大掌半天,眉头不住跳动,口中喃喃有词地低语着什么,半响方道:“这位贵客的手像甚是奇特,颇有成龙化虎之势,然而气运中又是厄困多多,似龙困山地,虎入水中,至于能否脱得囚势,便要看贵客的福缘了。”
这话说得尧暮野心里一沉,当下便缩了手掌,上下仔细地打量那算卦的先生,见他两眼浑浊,并不像装瞎的模样,于是默然起身。
这时尧姝亭已经扶着玉珠走了过来,说道:“先生,你也看看她的卦象。”
那先生颤颤巍巍地隔着轻纱摸了玉珠的手心纹理,又问了她的生辰,说道:“小姐命运多舛,姻缘曲折甚多,所幸姻缘线连接的紧密,乃是一婚还比一婚高的运势……而且……看着手纹断势,小姐注定是要嫁上三次的。”
这话一出,玉珠默默地收回了手,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的第二任丈夫。
只见太尉大人英俊的脸早已是面色狰狞,一脸yīn郁,只一脚便将那老头置在一旁的卦箱踢飞了出去,咣的一声撞到了墙上,里面的罗盘竹签等物事洒满一地。
“江湖骗徒!她是小姐还是夫人,你也摸不出来!”
那老者吓得浑身一哆嗦,只摸索跪地,颤声问道:“老朽只是依照手相天命如实相告,若是有不入耳之处,还请姑且笑之,当老朽胡言便是了。”
第164章
玉珠适时地表现不适,倒是救了那算命老先生一命。
尧暮野顾念着玉珠怀有身孕,不宜受了煞气折福,硬是压下恶气,饶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算命先生。
可是回程的路途上,太尉大人都是一路低沉的气压,那脸上的yīn气就连跟随他多年的侍卫都不敢靠近。
玉珠觉得太尉顶着这张臭脸,一会吃午饭时会吓到二姐的。于是便小声说道:“不过是江湖术士之言,太尉不必放在心上。”
尧暮野瞟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子虽然怀了身孕,可是面色温润,胸前日渐丰满,更是衬得腰线迷人,全看不出是孕妇的模样,丝毫没有为人妇,为人母的粗浅表象。也难怪能引得白水流之辈上蹿下跳地为她张罗着和离事宜。
这样的妇人,就算是三嫁四嫁也是不愁下家的……
那算命之言虽然不可尽信,可是在某些地方又有些微妙的jīng准。若是真的……那么这妇人还要再嫁不成?还一嫁更比一嫁高?比他这个当朝太尉还要高的?那是那嫁入皇宫?
想到这,他握着玉珠的手都不由得收紧了。
玉珠知道自己这第二任夫君向来醋意甚大。现在感受他手上使了力道,便知不定这心里在气着什么呢。于是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尧暮野连忙松了手,自己也觉得有些拿那些骗徒术士的话太过入心了,当下脸色减缓。
当回到淑惠夫人的院落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淑惠夫人早先就已经搬出了宫,可先前那些居住的庙庵别院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住着总有些不惯。
而现在这庄园虽小,却可以自己尽qíng做主,少了那些內侍总管太监再一旁监督言行,更是断了回宫的念想和往后的忧思,只一心过起自己日子来,是以将一日三餐超cao持得甚是有滋味。
所以这午餐里与huáng豆同蒸的萝卜gān,是她亲手切了花条儿yīn晒的,西北风味的灌蜡肠也是她调配了味道灌的,炒着青豆甚是慡口、外加一大碗撒了葱碎蟹huáng豆腐,几乎每一样都是玉珠爱吃的。
加上方才散步走了一会,玉珠的血脉走得畅通。在连日孕吐以后,她竟然难得的胃口大开,伴着慡口的萝卜gān,还有家乡风味的腊肠吃了足足一小碗米饭。
尧暮野见了心头一松,觉得应该叫府里的厨子跟淑惠夫人好好请教一下如何做出合口饭菜的事宜了。
吃完后饭后,玉珠便向二姐告辞了。
从京郊回转了京城里要过城门时,却看见城门口拥堵着一群人。
太尉从来是不跟人挤着走的。一旁的闭合的城门在见到太尉的马车来时,早早便开了城门,同时高喊着百姓避让。
可是当马车经过时,却有人飞扑过来拦截马车,口里大喊着:“冤枉啊,请太尉为末将做主!”
很快便有城门的侍卫跑过来,一把便将来人按住,同时嘴里呼喝着踢打那人要将他捆走。
侍卫官则满脸带汗地跑来低声跟马车边尧府的家将说道:“这是个通缉的要犯,乔装想要入城却被发现,冲撞了太尉大人的马车,还望见谅。”
尧暮野这时也撩起了帘子皱眉看那被打的男子,在一群官兵的围堵下,他还在做困shòu斗,在地上打着滚儿。
可是练家子当能看出,那汉子滚地的姿势乃是沙场常见的地盾闪避之法,而且这是他当年独创的招式并大力推广,想当年在他领军的队伍中,几乎人人都会cao练。
“将那人提过来!”太尉出言吩咐道。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太尉的声音,竟然停止了反抗,任凭尧暮野的侍卫过去将他捆扎结实,一路提到了马车前。
那人看起来是一路的沧桑,嘴角胡须蓬乱,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了。可是抬眼看见太尉大人时,便像出壳的jī仔认母一般,急不可耐地朝着太尉那里拱去。
虽然被打得脸色青肿,但是尧暮野还是一眼认出这人正是自己在北方从军时的先锋耿亮。
这耿亮当年作战英勇,更是兼有一身好水xing,曾经在北方的大江上,不靠船只独自泅过水面。
后来北地大捷,他便被调拨到了尉迟老将军的麾下,帮助剿灭水寇,而最近水军大整改,虽然江西水军由白家把持,可是尧暮野多年在军中积攒的人脉岂能小窥?到底还是扩充入了几多心腹入了江西水营。
而这耿亮便是其中一个。可是他为何不在江西水营,而跑到了这里来?
“太尉大人……我还有几位将军被jian人陷害,说我暗通水寇,出卖了军qíng机密,那几位将军被水军大帅白崇当场斩立决,我含冤不甘,这才逃到此地,太尉大人,你可要为末将做主啊!”
尧暮野心内一惊。虽然剿灭水寇的围击战不断,但是此时并非战时,就算江西水军的大帅要杀jian细,可是这位被杀的将军军衔不低,白崇竟然敢密不上奏便杀人,以至于京城军部都没有听闻这等骇事,他可是吃了熊心豹胆?
大约是那白崇也没有料到会有耿亮这个漏网之鱼,竟然会在军营里被砍头之际,撞开刽子手,身缚绳索跳入急流中,最后竟然一路不露头地避开了追捕,逃到京城来见太尉大人。
尧暮野当下开口吩咐,要将耿亮带入自己的军署中来。
可就在这时,有人高喊:“且慢!”
尧暮野抬头一看,竟然是新近入了刑部的侍郎范青云。
这位范大人如今已经是朝中庶族升职的典范楷模,能一路升任刑部是以前任何庶族子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而如今,这位范大人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威,面对太尉大人不卑不亢道:“这个人乃是刑部通缉的要犯,不敢劳烦太尉大人费心,按照章程,他该过刑部会审,太尉大人若是存了什么疑虑,下官过后会命人将卷宗送到大人的军署里请您过目,不过眼下,下官要带着这尧府会刑部过审了!”
尧暮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因为玉珠的关系,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将这个卑贱庶族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光是这位范大人的生平简历,他在船上失眠的夜晚里就消磨时间反复看了多次。虽然眼下没有捏住他的把柄,可是尧暮野可以肯定,这位范大人的履历深处,藏匿的都是令人作呕的污秽。几乎他每次升迁的路上,都会有人因为种种错处落马,而让他及时上位。
他昔日恩师袁中越,大概也不过是他平步青云的道路上的第一个牺牲品罢了。而今,这个如蝼蚁一般猥琐的男人,依傍着袁家,竟然攀爬到这样的高度,竟然能不卑不亢地与他尧暮野叫板了?
“范大人,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很有些铁面判官的威风啊!”尧暮野想到这,淡淡开口道。
范青云连忙拱手道:“圣上这几日言明要整顿吏治,刑部自然首当其冲,如今在这城门来往众多之地,无论何人罔顾国法,不用御史参奏,只怕便会闹得满城皆知了吧?下官惶恐,实在是不敢忤逆了圣旨啊!”
尧暮野也觉得维护国法甚是重要。于是说道:“范大人言之有理,既然这人并没有入城门,又是我的人拿下的,自当按大魏刑部履历,若中途由各部兵署缉拿的犯人,且不归府衙管辖的要犯,一切从简,可又兵署之人押解入京受审。那便由我押解入京吧……”
说到这,他转头对身旁的护卫道:“今日赶路太晚,不宜叨扰城官,暂且去京郊别院休息,择日回京。”
太尉一声令下,车马便掉头转向京郊,带着耿亮一路扬长而去。
范青云气得脸色发绿,有心去拦车马,可是太尉的xingqíng满京城谁人不知?若真是惹急了太尉,他可不管你刑部侍郎的官威,当下便会叫你下不来台。
当下他yīn沉着脸命人跟随着太尉的车马,免得那耿亮寻机逃脱,然后便转身回了京城,准备回禀给白侯知晓。
当尧暮野转身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已经命令侍卫通知军署里的部将前来听命。
当到别院不一会,院门口便人欢马沸,诸位将军们皆已经到齐。
玉珠下马车时,转身看着太尉的脸,只见他脸凝重,再不带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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