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了看,不急不缓道:“此乃举国玉匠齐聚的玉雕大赛,能过五关斩六将而来的都不是寻常的工匠,你可能说说你这夜壶有何出奇的地方?”
玉珠恭谨说道:“请圣上摸摸壶口。”
皇上伸手一摸,突然发现那壶口居然温暖异常,入口光滑如美人肌肤一般。不禁立刻咦了一声:“虽然玉能生温但那也要靠人的肌肤温润,本身应该质地冰凉,可是这壶口为何如此温暖?”
玉珠伸手指了指壶口的下方道:“民女在此处预留了一处夹层剜空,在使用时可以倒入温水,让夜壶变得温暖而不冰人,此外……”
玉珠示意端着玉品的太监转动把手上的一处花纹凸起,只见整个玉壶竟然从内里渐渐发光。因为隔着玉璧,亮度不是那么闪烁,可是却透出了玉质本身的纹理之美,温亮而不刺眼。
虽然整个壁身光滑,毫无造型可言,但是内壁因为挖空的薄厚不同,呈现出光暗渐进不同的亮度,竟然似天上的繁星点点,全部转移入了壶内一般。
众人此时俱是一惊,压根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玉壶竟然内藏玄机,只一转眼的功夫,俗物就变成了臻品。
这时玉珠才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这玉壶之所以发亮,是因为内里嵌着一颗夜明珠的缘故。旋转了机关,夜明珠就会从镶嵌处转出来,照亮壶身。
“夜里服侍圣上的多是妃嫔娘娘,夜深天黑,若是能有些如星辰一般的光亮,服侍起来便会更加顺当些……”玉珠最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直听得众人频频点头,的确如此!凡是用过夜壶之人,都知这夜壶使用起来门道甚多。富贵人家多用金壶,只是入夜时绵软软地在壶口上那么一搭,若是天冷的时候,难免是要被激得打一个哆嗦。再则这及其考验着服侍之人的功底,就算再困,也要qiáng打jīng神注意力集中了,否则难免会有尚未接准,滴漏出来的时候。可若夜壶本身能发光,在漆黑的夜晚,温暖的被窝里,的确能省事不少啊。
这小小的夜壶,却考量得甚是周到,处处体现了女子才独有的体贴周到,真是叫人不由得对这位女玉匠刮目相看啊!
一时间周围的赞叹声纷纷而起,皇帝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白妃娘娘微笑着道:“不亏是出自西北萧家,雕工果然是不同凡响!萧妃娘娘当为自己的六妹好好犒劳一番才是!”
听闻此话,皇帝嘴角的笑意淡了些,道:“朕若没记错的话,她不是姓袁吗?爱妃怎么说她是出自萧家?”
萧妃娘娘这时出声道:“玉珠乃是臣妾祖父收养的义孙女,不过她的雕工乃是后访名师,独自钻研,如今已经恢复了父姓,也算不得萧家之人。”
玉珠听得出,一向疼爱自己的二姐不知为何,在圣上面前急于撇清她与自己的关系。
就在这时,皇上开口打断了萧妃之言,他笑着转头问白妃:“这二人真是各有千秋,真是叫朕一时间也难以决断啊!”
就在这时,其他的玉匠们也纷纷完成了手中的玉品。纷纷将玉品呈现给皇上过目。
这些玉品,若是拎到市面上,各个都是jīng致异常的作品,然而有胡万筹与袁玉珠的玉品比较着,还是纷纷落了下乘。
这比赛最后的胜者便是在胡万筹与袁玉珠之间拣选。
皇上挨个看了看二人的玉品,笑眼微微一弯道:“虽然袁玉匠考量甚是周到,然后皇家讲究的是尊贵大气,相较之下,还是胡玉匠的龙壶更得朕的心思!这赛事最后的圣者,当属胡玉匠才是!”
圣上话音刚落。御座一旁的太监立刻高声喊道:“圣上口谕!本次玉雕大赛的获胜者乃是玉匠胡万筹!”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有些哗然,可是在圣上面前也不好多言,心内却皆是替那位女玉匠感到一阵的惋惜。
圣上笑着看了看那赛事公布时,表qíng丝毫未变的袁玉珠小姐,年纪轻轻的,却有这般城府,实在是在女子里少见的,若不是瞟见她脸色变得略苍白些,还真当她无所谓这赛事的结果呢!
相较之下,一旁太尉的脸色就好辨析多了。大魏的九五至尊一双龙眼看得清楚,那太尉分明是狠狠地瞪着自己,就差冲过来直接骂人,指责自己瞎了龙眼。
不过皇帝却甚是舒慡。上次尧太尉闹的那一处斩了石家人的幺蛾子,实在是害得他这个皇上甚是láng狈,竟是几日不敢见朝臣,在宫里躲避着石家的嫔妃,累累若丧家之犬,如今这夜壶既然是给他这个皇上用,他便要自作了主去,哪里管得了尧爱卿是否瞪眼!
此番玉雕大赛的最终获胜者,便可总揽了皇室的玉雕朝贡,可谓是名利双收!一时间胡万筹面带喜色,演示不知内心的狂喜。
不过此番玉雕大赛的压轴好戏才刚刚开始。叫众位贵人摩拳擦掌跃跃yù试的,乃是最后的叫卖。此番玉雕的作品皆是会定价拍卖,人人皆可喊价,最后价高者得。此番叫卖最后所得的银饷皆是要成为大魏的军饷,可谓一举两得!
一时间,当各色玉品铺摆在案时,众人便依着自己的所好,各自喊价。太监原本是要拿出本次大赛的优胜玉品,留给皇帝单用的。可是圣上却笑笑说:“这般龙吟蝉鸣的珍品,朕不可一人独享,也拿去拍卖,算是朕为前线将士尽了一番心力!”
玉珠自皇帝宣布了接过后,便默默地站着,心内不知在流转着什么,倒是萧妃看不过眼,命身边的小太监将她叫到了一旁,然后移步过去低声对她说道:“六妹心里莫要难过,这次不过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
玉珠抬眼看着二姐,轻声道:“娘娘何处此言?”
萧妃看了看四周的皆是贵人,也不好多言,只是微微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高台上的喊价声也是此起彼伏。可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的价高者,并不是本次大赛优胜者胡万筹的那只玉品,反而是玉珠的那只夜明壶,以不可思议的天价拔得了头筹。
出价得壶之人,便是大魏的一等公侯尧太尉。倒不是他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实在是刚才竞拍时,广俊王一直咬着不放,颇有点“既然不能得人,便一定要得红颜亲手雕琢的玉壶,以慰相思”的架势。
最后尧太尉发了恼,加价加得广俊王自认为就算是卖了王府,也再加不起了,这才懊恼罢手!
可是这时的价格,就算一gān贵人也瞠目结舌了,心内直感叹道:“果然尧家真贵族也,连这夜里嘘尿,也是一掷千金的豪迈讲究啊!”
而胡万筹的那只guī龙玉壶,最后却是乏人问津,只能流拍了。
试问,有哪个人敢在龙口里来一泡温热的?
第71章
胡万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此时他早就从得胜的喜悦里清醒过来,更是在无人处被师傅范青云骂得狗血喷头。
但是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范青云一直很在意的,替代萧家垄断玉石御供生意总算是十拿九稳了。
就在玉石叫卖结束后,圣上又含笑言道:“此次玉雕大赛让朕想起了尧爱卿当初的谏言——国yù兴,则要用才不拘一格。当初正是尧爱卿之言,让大魏启用的一批风华正茂各有所长的臣子,换来了大魏如今的复兴。是以本次大赛,朕也要如此,不但获胜者可以纳贡玉器,第二名也可一同供应玉石,务求二者一同专研玉雕jīng深之道!”
听了此话,众位贵卿立刻连连称好,直夸圣上远虑深思,叫二者互相督查,不叫一家独大,谁也惫懒不得。
只是范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递了眼色给自己的徒弟。
胡万筹这次领会得很快,立刻对皇上谏言道:“圣上,这位袁姑娘并无玉石商铺支撑,虽然雕工jīng湛,却不可独力承接皇家的御供,既然皇上爱才,不如叫这位袁姑娘来我的商铺担任玉雕师傅,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没等皇帝开口,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太尉大人开口道:“不就是个商铺吗?袁小姐立刻开一个就是了,难道还要你一个雕玉的教皇上做事?”
这个罪名甚大,胡万筹立刻连连告罪再不敢言。
玉珠听了,心内却真的是送了一口气,立刻谢过皇上的隆恩。
此番大赛虽然没有如袁玉珠初愿那般,能以袁中越之女的名义力压范青云一gān抄袭父亲的无耻之辈,可倒是达成了另一个心愿,那便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家御供的商人,掣肘范青云,进而挖出他以玉为乱,加害龙脉的把柄!
从宫里出来时,广俊王倒是寻了空子跟玉珠说了几句话,大概的意思是若是她想要筹建商铺,选办玉石作坊,他尽可以出钱出力。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走过来的太尉大人打断了。
待玉珠出宫的时候,太尉大人也没有留下来与众位贵卿一同参加随后的宴席,而是也随着玉珠一并出了宫,言语之间再不似以前那般的避嫌了。
按着太尉大人的初衷,此番让这小女子拔得头筹,解了一战成名的夙愿最好,得偿了心愿后,便可以收一收心嫁人生子了。
不知为何,以前一提起成婚,总是要他厌烦不已,可是一想到要迎娶的是这位六姑娘,便隐隐有种跃跃yù试之感。这女子在世上孤苦无依,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叫她遇到了他,恋慕上了他。他总是要给这苦透了的姑娘几分世间的甜蜜。叫她丈夫可以依靠,有儿女可以期许。
可是如今,太尉周详的计划,却被那昏聩的圣上搅和得七零八落。当圣上提及叫玉珠成为玉雕皇供商时,他直觉便是想要推拒了。
堂堂大魏太尉公侯之妻,却要成为皇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是当时便代她拒绝又是不忍,因为他分明看到,她那张自大赛结果公布以来一直苍白的小脸,在那一刻骤然又添了几抹雀跃的艳色。若是此时在众人面前再泼了她的冷水,岂不是叫她伤心?
这么一想,尧暮野竟难得犹豫踌躇了那么一下,心想不过给她人前再找回些颜面,待得成婚时便尽辞退了便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吩咐玉珠上了自己的马车后,对她说道:“这次大赛也算是比试完成,那胡万筹毕竟是范青云的高徒,你虽然技不如人可是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本事,叫众人折服了,这次回府,要好好歇息一番,这几日不准再入作坊,我叫了郎中为你熬补滋养心神的药膳,你要每日服用,好好调理一下身子!过几日,我自会遣了婆子丫鬟给你,府里的管家也会筹办张罗婚事所需采买事宜,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跟管家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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