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看到做皇帝的风光无限,可谁又看到做皇帝的也有难言之处。尤其这个皇帝还有个武功绝顶的chuáng头人,而这chuáng头人偏偏是主管后宫一切事宜的总管大太监。
皇甫桀忽然为他的后半生担忧起来。
还是把这人废了吧,然后从此关在寝宫里哪儿都不让他去。这样他就不会因为这人出去玩、留他形单影只而郁闷,更不用日夜担心他会跑掉再也不回来。
张平看皇甫桀半晌没说话,担心这别扭的家伙又钻牛角尖,只好出言安慰道:「好啦,只要你乖,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偷偷出来玩。」
「……大哥,我错了。」皇甫桀慢腾腾地道。
张公公迎风得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想想,张公公又赶紧追加一句:「出来玩可以,不过时间不能长、地点不能太远,否则一旦出什么事情,我十成会给众大臣凌迟啰。」
「樊城不远?」
「不远。离京城才千里路,以你我的脚程,真要赶路,三天就可以赶回京城。」
「以后你还带我出来?」
「嗯,天天闷在宫里,好好的人也能闷坏了。咱们可以平均两年出来一次,每次不超过一个月,朝中有贤臣把守,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张平乐天地想。
「那如果有人趁你我不在,谋朝篡位怎么办?」
「你要想要就再抢回来呗,我帮你。」张公公大包大揽道。
「张平。」
「奴婢在。」
「朕怎么觉得你这太监比我这皇帝还厉害?朕给你的权力是不是太多了点?」
张公公连忙凑过去小声道:「您也这么觉得?其实啊,我也觉得自己快被权力给腐蚀了。上次我六弟来看我,还说我身上已经有官老爷一样的腐败气质。既然您也觉得我不太适合在您身边做事,那您放我回家怎样?以后我每年都来看您。」
皇甫桀yīnyīn一笑,「朕突然又想通了。其实你的权力都是朕给的。我让你骑我头上,那是因为我疼你。你想谋朝篡位也好,想天天追着我杀着玩也好,只要你把朕侍候得舒慡,朕做你皇后也行。」
张公公心中愤恨,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才不要你做我皇后。」故意刺激我是不是?明知大爷我没了老二,就算你做我老婆,最后提枪的还不是你?
皇甫桀幽幽一叹:「我知道我生得丑,你不用明着说出来打击我。你不肯带我一起出来,也是怕丢脸、怕被人嘲笑吧?唉……」
你就装吧你!张公公鄙视之。
丑皇帝皇甫桀还准备再作一点怪,听到后面有人走近,立刻变成生人勿近状。
樊城终于到了,三百里地坐了近三天的船,这一看到陆地就觉得亲切无比。
岸边有不少妇人女子在刷洗便桶,还有人在淘米剖鱼,洗衣裳的也能看见。
在军营里待了多年的皇甫桀等人对此也无异感,一江水养活万万人,如果连这也嫌弃,那下游的人也不用活了。而且军营的脏鬼多的是,有些人为了减少行军重量就带一个盆,洗脸洗脚煮饭烧菜都用它。
船一靠岸,就见十几名脚夫一窝蜂地拥上前来。个个都用当地方言不停招呼道:
「大官人,大老爷,让小的给您拎行李吧。给您送到地头,您看着给就行。」
张平注意到各个码头都有些提刀背剑的武林人士走下船,从太皇开始到本朝,对刀剑等利器控制并不如前几朝严厉,当地人似乎也已习惯这些武林人士,并无多少惊慌。
樊城城门就在岸边不远处,现正敞开着,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等待进入。而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庙宇,庙宇不大,香火却十分旺盛。庙宇匾额上书有「水神庙」三字。进城出城的行脚商人或旅客大多数都习惯到这里上一炷香,以保佑旅途平安。
四人对樊城都不熟悉,下了船看到热闹哄哄的码头皆觉得十分新奇。张平作主,找了一名黑黑瘦瘦三十来岁的脚夫帮助背行李,顺便让他给众人做向导。
这一带的码头非常多,抬眼望去就能看到一排十几个船坞。有专门停放大型货船的码头,也有专门让中小型客船靠岸的。张平还看到一个与其他码头对比修建得非常豪华的大型码头。张平撞了撞皇甫桀,示意他往那个码头看。
皇甫桀看了看,猜测道:「大约是官府出钱修建的码头。」
结果这话一出来正好让旁边背行李的脚夫听见,当即脚夫就笑道:「大官人您不知道。您脚下这个码头才是官府出资修建的公用码头。至于那个,那可是樊城大老爷修建了专门停放自己家私船的。别人要用也可以,但得出钱才行。」
「哦?这樊城大老爷是?」张平好奇地问。
「当然是咱们的县令老爷。」
「听见没有?这就是天高皇帝远,一城县令也成土皇帝了。」张平又撞了撞皇甫桀的胳膊。
皇甫桀没说话。
「想当年我们方鼎村所属的那个县城的县令倒还不错,他还说过我将来长大一定前途不可限量来着。」张平有点小得意,那时他才多大呀,都能抓人贩子了。
「如果当初闹灾时还是那位父母官,说不定我就不会……」
「看来贪官也有贪官的好处。」皇甫桀幽幽地吐了一句。
张平啼笑皆非,白了他-眼。
「大官人你们是来行商还是访友啊?准备到哪里歇脚?」脚夫似乎在找机会搭话。
「访友。」朱炳暗中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脚夫后回答道。
「不瞒大官人,这段时间你们来得可真不巧,这樊城县的客栈已经给住满,就是很多民家也给借住了。现在除非你们有人接应,否则想找个住的地方就难啰。」脚夫看得出来这四人行李不多并不需要他背行李,雇佣他八成还是为了熟悉一下樊城,于是动了点小心思。
啊!忘了这个了。张平懊恼不已,就想赶个正巧,却忘了住宿的问题。
「那老哥你有什么建议没有?」朱炳机灵地问。
脚夫似乎就在等待他这一问,立刻笑开脸道:「如果诸位大官人不嫌弃,小的知道一个住处现在还有空余,不过毕竟不是客栈,但价钱也比客栈便宜许多,而且那里的大厨厨艺也不错。」
似乎担心诸人会以为他招揽生意,又连忙补充道:「小的发誓城里的客栈真的都住满了,除非你们现在有秦府的帖子,直接住进秦府,否则在城里肯定找不到住的地方。小的虽然想赚钱但绝对没有骗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先进城问问,如果有空余客房,小的这力气钱就不要了。」
张平笑,「老哥,我们没人说不相信,不过你还没跟我们说那地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如今城里又为什么这么热闹。」
「你看看我!」脚夫憨笑,用空着的一只手拍拍脑袋道:「好叫大官人知道,据江湖上传说,说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要在咱们樊城举行,所以大官人才会在码头上看到这么多提刀带剑的江湖侠客。」
说着,脚夫小心看了一眼肩背宝刀的刘旗忠。朱炳的武器是把匕首,装在怀里别人也看不出来。
张平和皇甫桀都是空手,皇甫桀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戴上一顶早就准备好的纱帽。
「哦,这倒有趣,有机会倒可去看看。大哥你知道武林大会在什么地方举行吗?」
脚夫赶紧回答:「就在城外的江边上。那里已经搭好了一个特别结实的擂台。那擂台是由咱们樊城的秦家搭建的。秦家可厉害了,据说出了一个天下第二高手的秦冉鸿,咱们樊城也跟着沾光,呵呵。对了,这次小的带诸位大官人去的地方叫龙哭庵,就在江边上,离擂台不远,就十里路。」
说到后来脚夫的声音小了点,十里路按普通人的脚程其实已经有点远了。可十里路程对张平他们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龙哭庵?尼姑庙?」朱炳脸色有点异样。
「是。」脚夫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那庵很大,有很多空房可以住人。而且里面的尼姑都年岁大了,不在乎有人借住。诸位大官人临走时给她们布施点香火钱就行。」
张平觉得住哪儿不是问题,但有个问题很重要,当即就问脚夫道:「你说那里有大厨,也是尼姑?那她们能提供荤食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和小桀、还有那两个,可都是无荤不欢的人。
「能,能。」脚夫拼命点头,「那里的姑子们不吃荤,她们的厨房和客房的厨房是分开的,烧饭的厨子是外面人,就住在附近,什么菜都能烧。」
「那好,你就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如果尚可,就在那里暂且落脚。现在时间还早,晚上我们打算进城转转,你跟我们说些城里的事吧。」
朱炳和刘旗忠无奈地互看一眼,他们张公公也太不讲忌讳了吧?可是偏偏那位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尼姑庵他们是住定了。
「好,好。」脚夫大喜,一边走一边说,把整个樊城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张平特意问了问樊城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脚夫想了想,说只要不冲撞龙王庙或语气中对龙王等水神不敬,就没事。至于官府的人不能招惹,脚夫想这事肯定天下人皆知就没多嘴提醒。
五人脚程快,直接沿江而走,脚夫说的龙哭庵离码头约有七、八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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