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笑,下巴朝那片沼泽抬了抬:“我若躲了,你现在就该一身泥了。”
陆追反问:“一身泥又如何?”
“一身泥,你就会生气。”萧澜说得慢条斯理,理所当然,“那我八成会被打得更狠。”
陆追撇嘴:“我生气就生气,打你作甚。”大家又不熟。
“生气也不会打我?你说的?”萧澜眉梢一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抱住他纵身跃起,到那沼泽上方假意一松手。
“喂!”陆追全无防备,本能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萧澜笑着抱紧他,在空中一使力,让两人稳稳落在了gān燥处。
陆追:“……”
萧澜后退两步:“你说的,不生气。”
陆追目光森然。
萧澜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陆追在后头狂追,杀气腾腾。
两人一路跑进城门穿过长街,笑笑闹闹,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你推我攘,jiāo叠成双。
这个夜晚,陆追裹着厚厚的棉被,仔细想了一想萧澜的话,又想了想若当真要去西北,该如何同家人说。心里揣着这满满的事qíng入眠,连梦里也是连绵壮阔的huáng沙,有苍凉的号角声,也有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铁骑战甲,胯下的战马是飞沙红蛟,而身后握着缰绳与马鞭的,是……萧澜。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侧,陆追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觉得这还打仗呢,又不是游山玩水,两个人亲亲热热同骑一匹马,似乎不是很妥。但还没等他将这件事想清楚,熟悉的苏麻与燥热却又重新升腾而起,在血液中点起一缕一缕细细的火苗来,身侧的千军万马瞬间消逝无踪,只留下了高低起伏的丘陵,和无边无尽的qíngyù。
模糊了一年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陆追睫毛颤抖,双臂将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丢失许久的珍宝,要牢牢握在手心,深深藏在心里。
爱意如cháo,将人卷入làng顶又抛入海底,带来几近战栗的窒息。陆追在满身大汗中惊醒,猛然坐起来靠在chuáng头,半天方才缓过神来。
这梦并不陌生,可梦里那张脸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意识到这件事后,陆追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哆嗦,心里宛若有千万头驴正奔腾而过,昂昂叫着,让人焦躁崩溃而又目瞪口呆,甚至有些yù哭无泪,头发冒烟。
怎么会梦到他呢?陆公子百思不得其解,一头嗷嗷扎进棉被中,却依旧觉得很是五雷轰顶。这才刚认识不到十日,就迫不及待与人家在梦里翻云覆雨起来,说出去脸往哪里搁,而且还显得颇为……饥渴。
他一咕噜从chuáng上爬起来,到桌边灌下一大壶凉茶,用来平复燥热的内心。顺便不断默念,这只是个意外,稀里糊涂的,就随便梦一梦,做不得真。
冰冷的茶水能缓解燥热,却并不能减轻焦虑。陆追裹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疲惫睁了大半宿的眼睛,心里颇为哀怨,那萧澜也并没有生得多么倾倒众生,为何自己谁都不梦,偏偏就梦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思绪不知何时却又飘回了那无法直视的梦境,还挺……回味无穷。
……
……
……
翌日清晨,李老瘸纳闷道:“公子,这大早上的,怎么突然就练上了剑?”
陆追身形翩跹如蝶,一身白衣似雪,将手中清风剑使得绚丽夺目,薄刃反she出朝阳,晃得旁人睁不开眼。
最后一招合剑回鞘,身形潇洒利落,萧澜在一边啪啪鼓掌。
陆追:“……”
“这么勤快,看来是真打算和我一道去西北了?”萧澜上前,将手中帕子递给他,温柔道,“擦擦汗。”
陆追道:“我不去了。”
萧澜皱眉:“为什么?”
“因为……”陆追想了想,“我爹不答应。”
萧澜失笑:“你都没说,怎么就能断定你爹不答应。”
“爱信不信。”陆追将手帕拍在他胸前,自己转身往外溜达。
“只为了这个理由?”萧澜几步追上他。
“对。”陆追点头。
“那说好,将来我们一起去见你爹,若他答应了,你就跟我走,不准再耍赖。”萧澜道,“如何?”
陆追不假思索,一口答应。心里暗道我爹能答应才是见了鬼,一个伤养得连家门都不准出,就连这飞柳城都是求了半天方才获准,更何况西北,你就去说吧,打不死你。
阳枝城中,陆无名正在收拾包袱,将大氅与棉毡都收进去,毕竟儿子要去西北,风沙大温差大,要多准备些东西。
陆追在面摊上无端就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萧澜将手伸过来。
“喂喂!”陆追往后一躲,警告道,“你离我远一些!”
萧澜好笑:“为什么?”
陆追想了想,答:“因为你手糙。”
萧澜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常年习武,的确有薄薄一层茧。
而在昨晚的梦境中,也是这般微微粗糙的一双手,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不可言说。
陆追后背汗毛倒起,“啪”一声放下筷子。
萧澜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吃了。”明玉公子站起来,拔腿就跑。
萧澜不明就里,匆匆丢下银子追了过去。
小摊主揣着手看着他二人笑,这你追我赶的,还挺好,还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明玉:QAQ
第一百七十章-同行 还特意打扮了一下
陆公子轻功上佳, 跑得比贼都快, 街上的百姓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白影掠过,再晃眼就已消失无踪。
“明玉。”萧澜从身后一把拉住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追淡定道:“没出什么事。”
“没事?”萧澜向后头指指, “都快跑出城了。”
陆追道:“嗯。”
陆追道:“就随便跑一跑。”
“那早饭还吃吗?”萧澜笑着看他。
“不吃。”陆追坐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 “你去吃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哪里得罪你了?”萧澜也坐在他身边。
“没有啊。”陆追目不斜视, 觉得今天云挺白, 雪白。
“既没得罪你,那为何饭也不肯吃, 还要赶我走?”萧澜叹气, “陆公子好生不讲道理。”
感受到身侧哀怨的目光, 陆追不自觉就汗毛倒立,昨晚的梦境霎时重回脑海,被翻红làngchuáng帐暖,呼吸是苏的, 骨头也是苏的。
“轰”一声, 有火药在血液中点燃, 直冲脑顶。
萧澜用手背贴上的侧脸。
陆追猛然打了个哆嗦。
萧澜顿了顿,赶紧解释:“无意冒犯,不过你好像发烧了。”
陆追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他盯着萧澜看了一会儿,气若游丝道:“萧兄,你确实是个好人。”
萧澜忍笑:“所以呢?”
没有所以了。陆追站起来, 蔫头蔫脑往回走,是我不好,居然对你抱有非分之想,很要命。
“心qíng这么不好,不如讲个笑话给你听?”萧澜跟在他身侧。
“不听。”陆追拒绝。
“那请你喝酒?”萧澜又提议。
“不喝。”
“骑马吗?”
“不要提骑马!”
萧澜从路边随手摘了朵野花,递到他面前:“喏。”
陆追脚步发软,心里颇累。
……
李老瘸纳闷道:“陆公子怎么了?一回来就去卧房,茶也不喝。”
萧澜答:“闹别扭了,过两天就会没事。”
李老瘸又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为何不将实qíng告诉陆公子?”
“难得见他如此无忧闲适,何必要说一件早已想不起来的事,又让他绞尽脑汁,焦虑伤神。”萧澜笑笑,“现在这样就很好。”就如同他先前羡慕的阿六与岳大刀那样,每天最大的烦恼,无非是些细细碎碎的儿女qíng长。
陆追抖开被子,将自己结结实实裹了进去,像是只要这么做了,就能将自己与那香艳的绮梦隔绝起来。萧澜在窗外看着那个鼓鼓的被子包,笑得开心:“明玉。”
一把银刀自窗内飞she而出,萧澜侧身躲开,举手投降:“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这么早就要歇息?晚饭还没吃呢。”
“没胃口。”陆追闷闷回答一声,“萧兄去吃吧,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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