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名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认这个壮硕的“亲”。
陆追问:“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威呢?”阿六先问,“他没事吧?”
“他有事。”陆追没有隐瞒,“那日他跑回来后,说你与他在山dòng外被一名老者偷袭,对方不是冥月墓的人,还说萧澜与一个白衣人在一起,而后便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被人打伤了?”阿六心悬起来。
陆追摇头:“是中毒了。”
“中毒?”阿六大惊失色。
“应当是被人灌了毒药,你不知道?”陆追问。
“我知道啊。”阿六一脸哭相,“我与他同时被灌的,又甜又酸,整整一大碗。”
陆追闻言面色一变,握过他的手试了试脉相,却无半分异常。
“爹。”阿六小心翼翼道,“我没事吧?”
“试不出来什么,像是没事。”陆追松开手。
“难道那死老头的药对我也没用?”阿六试着运了一下气,依旧并没有什么不适。
陆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
“是,他昨天把我叫到一间空厅房里,施了迷惑心智的阵法。”阿六道,“重复了能有二十来回,让我杀了爹。”前头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突然灵光一闪,顺着做出中邪的模样,才能趁机溜出来。
陆无名眼底杀机陡现:“那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老头,身边带了许多人,大多是女子。”阿六道,“对了,他住在南城墙下的福寿街大院里,不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换地方,说了让我得手之后,回去报信。”
“那你为何没有被他迷惑?”陆无名问。
阿六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啊。”
“阿六天赋异禀,陶夫人的阵法对他也没用。”陆追在旁解释,“就连这青苍山小院外的幻象,旁人都是知道阵门才能破解,他却能胡乱就摸进来。”
阿六应了一声,用孙儿渴望得到爷爷夸奖的目光看着陆无名,灼灼,且灼灼。
天边流云变幻,陆无名心里天人jiāo战。
他道:“那我便回山下了。”
阿六眼底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陆追也不满道:“爹。”
陆无名坚定地走出了小院。
阿六轰然趴在桌上,粗糙的壮汉心受到了一丢丢伤害。
陆追安慰:“下回我们去讨些银子做改口费。”
阿六道:“哦。”
陆追倒了一盏热茶给他:“爹应该是下山去了那福寿街的大院,你虽说回来了,可林威的毒还要解。”
阿六进屋去看了一圈,见林威依旧双目紧闭,心里也是叹气。平日里与这人吵架吵习惯了,虽然也想过要揍一顿,但也只是揍一顿而已。
现在被人害成这样,若不替他报仇,还有什么脸做兄弟。
陆追道:“说说看那老者的长相。”
阿六清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回忆描述,陆追却又打断他:“等等,你就没有别的事qíng要问?”
“啊?”阿六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陆追只好提醒:“你没觉得,这小院中少了人?”
“怎么没少,少了三个呢。”阿六咕嘟咕嘟喝茶,“陶夫人,岳姑娘,还有姓萧的。”若再加上爷爷,那就是四个。
陆追看着他想叹气,怎么会有如此粗糙又如此命好的人。别人家的姑娘哭哭啼啼,吃不下也睡不着,一早就拉着陶玉儿又下了山,到他这里,就只换得一句“怎么没少,少了三个”。
就你会数数。
阿六道:“爹,你是想说那姓萧的吧?”
陆追无力摆摆手:“算了,继续说那老头的长相。”
说什么老头的长相,你看你这一脸愁苦。阿六挪着凳子离他近了些,严肃凑近端详。
陆追用一根手指顶开他。
阿六道:“可我也没盯住那姓萧的多久,就被人偷袭了,只听林威说过他与一个白衣人在山dòng中,过了整整一夜。”
陆追答应一声,抱着茶壶冷静嘬,嘬了没两口,却觉得一股甜腥涌上心口,于是撑着桌子又吐出一口血。
阿六魂飞魄散,赶忙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萧澜刚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幕,心也悬到嗓子眼,上前一把将人接在自己怀中:“怎么了?”
陆追看了他一阵,缓过劲来后虚弱道:“阿六说你与旁人在山dòng中过了一夜。”
阿六站在一旁很忐忑,原来这个也不能说吗。
“就为这个?”萧澜又心疼又无奈,“我——”
“逗你的。”陆追笑,“替林威疗伤,太累还没缓过来罢了,先带我回房吧。”
萧澜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回了卧房。
阿六想跟进去,却被无qíng关在了门外。
于是只好去隔壁陪林威,撑着腮帮子坐在chuáng边,唉声叹气。
萧澜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看着他漱口。
陆追问:“你怎么回来了?”
“担心你。”萧澜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不该回来,可见陆前辈在街上神色匆匆打马而过,哪怕有天大的事,我也要回山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安心了?”陆追道,“我一直就哪里都没去,能有什么事。”
萧澜用拇指想蹭掉他胸前一滴溅血,却反而晕得更开,看着有些刺眼。
陆追往后躲了躲:“而且也没什么该不该,我在山上,你若是想我,自然要回来。”
萧澜扬扬嘴角:“嗯。”
“那现在说正事。”陆追拍拍chuáng,“我爹也提起过,所以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
萧澜道:“他说他曾与我有过……一段过去。”
陆追:“……”
萧澜试探:“生气了?”
陆追道:“嗯。”
陆追道:“我酝酿一下,看能不能再吐出一口血。”
也好应应景。
第五十八章-缘由 你认得我是谁
萧澜道:“不准闹。”
陆追拍拍chuáng:“说清楚, 什么叫‘有过一段’?”
萧澜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qíng。
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陆追:“……”
萧澜道:“那白衣人自称名叫季灏, 东海孤阳岛人,你可曾听过?”
陆追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萧澜微微皱眉。
“没有就是没有,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陆追堆着被子, 老佛爷一般气定神闲坐在chuáng上, “怎么,同你‘有过一段’, 我就必须得认得他?”
萧澜:“……”
萧澜道:“没有。”
“那继续。”陆追扬扬下巴。
萧澜哭笑不得道:“看你这模样, 倒是就差抓着一把瓜子来嗑。”
陆追挑眉:“莫非你喜欢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萧澜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总算是说对了一回qíng话,很不容易。
窗外落雪积了厚厚一层, 覆盖住远处墨一般的山石, 天地间一切都变得单纯而又gān净, 如同枕被间懒洋洋打着盹的人,头发是黑的,衣衫是白的,一边听故事, 一边时不时低低“嗯”一声。
屋中气氛愈发寂静起来, 昏昏huánghuáng的光线笼着chuáng帐, 香味浅淡,熏得人都困倦起来。萧澜无奈,用手中冰冷的茶杯壁碰了一下他的脸:“即便这故事不怎么jīng彩,但好歹也是有个人冒出来要杀你,也不至于如此昏昏yù睡,毫无兴趣吧?”
陆追打了个呵欠:“嗯。”
“你这是生气了, 还是虚耗太多内力所以困了?”萧澜与他对视,“若是累了,就好好歇着,睡醒再说。”
陆追想了想,道:“一半一半。”
“一半也不准生。”萧澜道,“我可从未信过季灏半分。”
陆追问:“买了几件新衣?”
萧澜先是一愣,后又“噗”一声笑出来,将人拉到自己怀中:“管他买几件,将来我都带着你十倍百倍买回来。”
“一时片刻也分不清他究竟是谁的人,那句要我的命有几分真假。”陆追道,“你就这么上山,那他怎么办?”
萧澜道:“我将他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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