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王_沐轶【完结】(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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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矛盾!”林忆慢吞吞说道,“知秋国舅的说法固然不能成立,却也不能因此定孙用和的罪,因为微臣主张不定罪的理由,不是基于温病不同于伤寒,而是因为二皇子后来的类似阳明腑实证的病症,无人能识,而当时qíng况十分紧急,不容讨论了,这才匆忙用药,实在是qíng有可原。所以不能定罪。”

  仁宗道:“既然这种病症不能识别,就不该胡乱用药!这就是他的错!”

  林忆无语,这是他跟官家重大分歧之处。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掌禹锡突然开口道:“知秋国舅说了,那种病症叫做逆传心包证!”

  林忆一愣,随即笑道:“他授课时,你不是卧病在chuáng吗?如何知道?”

  掌禹锡又闭口不说了。

  仁宗道:“逆传心包?这是什么玩意?”

  林忆道:“这是知秋国舅上次讲授仙方时,顺带说了一些温病的新说法,是他说的温病的一种危症,是温邪初犯肺卫,旋即直接传心营,而出现的一种神志异常为主的危症,据他说,二皇子就是因为温病误当做风寒治而出现了逆传心包。”

  “以你之见,他这说法,有道理吗?”

  “微臣以为,这种类似阳明腑实证的病症既然无人能识,如何称呼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把它称为逆传心包,也未尝不可,而且也有一定的道理,至于二皇子当时的病是否就是这温病的逆传心包,关系并不大,因为就算是,当时孙用和也不知道,而且也没人知道。所以不涉及定罪问题。”

  仁宗点点头:“那就不讨论了。朕现在要的也是知秋这种说法有无道理,你的意见是没有道理,朕已经知道了。你们两位呢?说说吧!”

  掌禹锡还是一言不发。

  苏颂只好先说了:“微臣前次奉旨前往澶州救治瘟疫,不在京城,错过了知秋授课,听说十分jīng彩,而且所传仙方用于救治丹毒瘟疫十分有效,微臣非常遗憾,回来之后,便向林太医等人借阅笔记详读一番,果然让人耳目一新,可见药神壶翁传授之说并非虚构也。”

  叶知秋现在是仁宗皇帝的内弟,他们说话之前,那都是先要夸赞一番的了。

  苏颂赞美一番之后,这才说到正题,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说到温病与伤寒之别,微臣虽然没有当面聆听国舅授课,但看了笔记,对国舅的主张,也了然于胸了,如果不是听过国舅的课,遇到丹毒这样的温病,微臣用《伤寒论》上的方子,料想也能治愈。——在温病之初,用伤寒论的葛根芩连汤辛凉解表,使病邪外达,一汗而解,热退身凉,神清脉静。如果邪热入里,则用栀子豉汤或者白虎汤,辛寒泄热,里气一清,外邪自解。就算是阳明腑实,用攻下的承气汤一样可以治愈!”

  说到这,苏颂有几分自傲地捋着胡须笑了笑,对自己的用方颇为满意,却听到掌禹锡一声冷笑:“苏太医可曾真正用过这些方子?”

  苏颂一愣,有几分尴尬,道:“京城发生丹毒的时候,微臣正在澶州,没用真正使用过,这种病也不常见,所以微臣以往也没有治疗过,故此微臣这也只是纸上谈兵,但是,微臣相信,是可以有效的。”

  掌禹锡微微冷笑,没有再说什么。

  苏颂又道:“至于先前提到的所谓逆传心包之说,颇为新颖,只是,微臣以为,病体之热,以胃为甚,胃清神就清,胃热太甚,神志就会昏聩,藏神者心,摄神者气,胃气不清,就不能摄神归舍,所以,神昏与否,关键在于胃清与不清,所谓逆传心包,其实就是仲景医圣热入血室说之更名而已。”

  仁宗满意地点点:“这么说,你也觉得,孙氏所言,不足为信了?”

  苏颂躬身道:“知秋国舅年仅十五,便能有此jīng辟见解,虽有商榷之处,但已十分难能可贵,微臣十分佩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这个评价,仁宗自己也很赞同,捋着胡须微笑道:“他还小,须得尔等多加指点,不可使他误入歧途才好!”

  “微臣领旨!”

  仁宗望向掌禹锡:“他们二人都说了,都觉得孙氏之言不可信,你呢?”

  掌禹锡躬身道:“他二人之言,微臣以为,都是十足的纸上谈兵!才是不足为信的!”

  此言一出,林忆和苏颂都是脸色十分难看。

  仁宗颇为意外,道:“这么说,你反倒觉得孙氏之说有理喽?”

  “是!”掌禹锡的回答简单而gān脆。

  仁宗面色一沉:“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和高保衡二人弹劾孙用和失职,误治致死二皇子的!”

  “微臣自然知道,到现在,微臣也没有改变这一点!”掌禹锡道,“但是,正如刚才林太医所言,今日是谈论温病是否不同于伤寒,而不是谈论孙用和案子。所以,就算微臣认为知秋国舅所有理,可以成立,也不等于微臣推翻对孙用和案件的看法!”

  “好吧,那你说说,他的说法如何成立?”

  掌禹锡道:“他们二人只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得出结论,而微臣,是用自己差点失去的xing命,得出的结论!”

  这话满含着悲凉,落地有声。

  掌禹锡接着拱手道:“微臣在澶州救治瘟疫的时候,不巧染上了丹毒,澶州的瘟疫主要不是丹毒,微臣时运不济,这才染病,跟苏太医一样,微臣也没有治疗过这种温病,最初也当做外感医治。刚才苏太医所说的伤寒方子,微臣都用过,说实话,当初微臣想得比苏太医还要简单,认为温病就是伤寒,既然是伤寒,就没有《伤寒论》的方子治不了的病。可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说到这,掌禹锡脸上露出了对当时qíng景的恐惧:“当我用了伤寒方子不仅无效,而且病qíng加重之后,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慌,我担心是不是病不自医,自己给自己看病辩证不准,所以,我立即请一起去的太医帮我重新诊治,结果,他的辩证和用药跟我原先的一样!这说明我先前自己看病的辩证没有错,可是为什么没有效果?这时我的病已经开始恶化,我不敢继续用无效的方子,虽然我们两个开出的方子是一样的,我马上又叫了另一个太医再给我重新看,辩证依然一样,但是开方不太一样,虽然我不觉得他的方子比我们先前的更高明,但是我还是用了。结果,病qíng依然没有好转,继续恶化!当时所有太医都来探望,一一诊察,都没有好的法子,当时微臣以为,这一次只怕要就此殉国了!”

  第149章 xing命换来的感受

  仁宗想笑,又不好笑,叹了一声:“掌爱卿受苦了!”

  “多谢官家,”掌禹锡忙躬身道,“微臣为了不客死他乡,便让人送回京城,回到家里,微臣不愿就此等死,便自己用药,依旧用的是伤寒的方子,但是还是没有效果,万幸的是,没有使用辛温或者苦寒之类的禁忌药物,后来从犬子听知秋授课的笔记得知这些禁忌以及因此病死的病案之后,微臣当真吓出一身冷汗。”

  林忆点头道:“知秋所言温病禁忌,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因为有了这次讲授,很多医者才没有犯这些错误,因而挽救了不少人xing命。官家毅然下旨让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给全城医者讲课,这等远见卓识,非常人所能也!”

  仁宗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很是受用,禁不住也为自己当时的决定暗自喝采。

  掌禹锡等林忆拍完马屁,跟着也拍道:“后来微臣才得知,微臣一条xing命,原来是因官家这个决定,这才捞了回来,官家若没有下旨让国舅授课,犬子也不能得国舅传授仙方,那微臣一条老命只怕也就呜呼哀哉了!”

  仁宗微笑道:“你接着说吧!”

  “是,”掌禹锡道:“微臣得到国舅的方子之后,立即使用,当晚就开始好转,数日后,便康复了,这些天,微臣不仅一直在琢磨国舅这方子,也在全城各处医馆探访,所到之处,无不夸赞国舅仙方灵验,救民水火,微臣用心收集了若gān病例,各个阶段的都有,反复研究之后,微臣认为,国舅所言,温病不同于伤寒,是很有道理的。”

  说到这,掌禹锡从怀里摸出一叠稿纸,双手托着,道:“这是微臣这些日子收集的丹毒医案,还有微臣自己的病案,用伤寒方与用温病方的差异。特献给官家。”

  仁宗微微点头,旁边太监过来接过,托过头顶,送到仁宗面前。

  仁宗取了过去,简单翻看了一下,放在一旁。

  掌禹锡道:“微臣从切身得病及治病经过,深深感觉到温病的确跟伤寒有很大的不同,而不是像林太医所说的大同小异!其中的区别可谓迥异!诚然,在外邪入里化热后,伤寒与温病的治法基本相同,但是,前期的巨大不同,足以让二者成为两个各自独立的病类!伤寒发病之初,用麻huáng、桂枝等辛温发汗,而温病,却是禁忌辛温发汗,麻桂更是绝对禁用之药!微臣收集的若gān病案,不乏因为错误使用辛温发汗而坏证死亡的!另外,伤寒热证可以用苦寒退热,温病之初,因为错误使用苦寒而死者,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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