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八爷本来也没指望十三会轻易就上当,那他也就做不上丁府的管事了。将药丸收回去,八爷笑道:「你若服了这药丸,我尚能留你一命。我好言好语,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讲qíng面。唉,你与五哥都是我的兄弟,今日却要兵刃相见,这可真让人为难。」
「我从来也不知八爷也是有qíng面可讲的,」少言打个哈哈,「那些被你nüè待致死的仆人丫环听到你的话,定会吓得活过来。」两人面色不见一丝异常。旁观众人却是佩服中夹杂着心寒,生死当前,还能谈笑风生。若非听到了对话,任谁也会以为二人必定是jiāoqíng极好,正自亲亲热热地聊着天。
听少言如此说,八爷面色一沉,不肯将时间làng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上,向左右使个眼色。那两个持剑之人会意,越过八爷向前bī进。几声铿锵响,又有十几名仆人伸手掏出了藏于衣物下的兵器,成合拢之势将少言转在中间。那些真正的丁府家仆见双方已经动力刀剑,一哄而出,唯恐落后便遭了池鱼之殃,片刻间跑得无影无踪。宽广的前厅之内,只有少言一人与那十几个杀手对峙。
「东风楼的杀手这次怕是倾巢而出了吧,八爷,你本钱下得真大!」少言一边闲扯,一边寻找退路。
八爷狠狠地说道:「本钱大才能得利,十三你也是商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
「只是小心你这次要血本无归了。」随着话音,少言忽然抬起地下的棺盖,向门外冲去。那十几名杀手被他的怪异举动弄得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声呼哨,剑光连天,刺向少言。
少言内息流转,将棺盖托于手中,运转如意。那十几名杀手也算武功高qiáng,围着他各施手脚,剑剑狠辣,招招沉猛。奈何少言手中棺盖实在太大,只须稍加转侧,不但尽数挡住了砍劈过来的招数,一个不小心,还要可能被棺盖扫到。更有甚者,有几名杀手将剑砍于棺盖之上,都被木头紧紧咬住了,不得已放手。
少言见此计奏效,一边挥舞着棺盖一边向厅口移去。厅中杀手无人不知他意yù如何,但知道是一回事,想要阻止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方占了古怪兵器的好处,几个杀手也曾抢近身前,却都被bī了回来,一时间众人踌躇无计,值得维持着合围之势,随着他慢慢向外移去。
八爷在旁怒吼连连,却也想不出个办法。
一脚踏在厅门之外,少言双臂一振,将手中的兵器向厅中抛去,呼呼有风。棺盖巨大,攻击范围便也十足十,十几个杀手有的高高跃起,有的伏地而卧,方躲过了。
再看少言,早已经趁此机会,一声长笑,脱开金锁走蛟龙,扬长而去。厅中众人又有谁有如此好轻功,追得上他。
出得丁家,少言却没有就此远逸,而是沿着围墙绕了半个圈,避开街上来来往往的暗桩,来到丁府西侧。估量地形,墙后应是厨房所在。
提起飘身,又跃进了丁府,借着假山花木隐藏形迹,少言又潜回到书房之中,仍如离去时的遍地杂乱。
少言轻轻推开书架,现出条仅容一人的暗道来,刚闪身进入,就听见书房外脚步杂乱。
「来了!」少言心中暗自庆幸,前面一人脚步沉重,呼呼的气喘之声就连身处暗门之中也清晰可闻,再熟悉不过的,正是八爷。
八爷一进书房,站立半晌,似是四处打量。忽然一声怒吼,哗啦啦不知砸烂了什么东西,「废物,全是一群废物,十几二十几个人抓他一个都让他跑了,亏那姓林的还好意思说他们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了他们我就能安枕无忧!」这便是八爷,人前总是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样子,背地里却bào躁易怒。
八爷气喘了两声,「给我传令下去,再遇见丁十三,杀无赦。还有,告诉京城里他那些朋友,谁敢收留他就是跟丁家作对,若是让我知道……」似乎觉得不必跟下人发狠,八爷只是哼了两声没有再说下去。
「八爷!」一个细细的嗓音传来,嗓音认得是八爷身旁的易管事,「印鉴还没找到,现在就下手杀十三爷会不会早了一点?」
八爷一沉吟,「无妨,我看他也未必知道印鉴藏在哪里。而且,更有可能印鉴是带在五哥身上的。加派人手找五哥,多多注意药铺医馆,五哥中了毒,他总得配制解药。」
易管事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八爷又吼道:「把这书房再给我翻一遍,一丝一毫也不能漏。」几个小厮答应了。
立身于暗门之后,少言听着他们在书房内翻天覆地地折腾,敲开地板察看下面是否有暗格,爬上房梁仔细寻找,也有人到书架察看暗道,但这机关做得十分隐秘,几个小厮又怎么可能想得到。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小厮终于停止了搜索,怯怯地告诉八爷没找到,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想来是八爷心中烦闷,不知把气撒在了谁的头上。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书房,少言从暗门后走出来,知道一时三刻八爷是不会回来,他便也不急着离去。挑了个gān净地方坐下,将刚听到的消息在头脑中整理一遍。
首先是五爷中毒,看来五爷虽然暗自防备,仍然着了八爷的道。但毒xing应该不烈或是发作极慢,因为八爷需要留着五爷告诉他印鉴的下落,所以五爷才把握住了机会逃脱,临去前,将印鉴也带走了。
丁家产业遍布天下,但不是每一位商号掌柜都见过主事知道主事的面貌,印鉴,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信物,类似于玉玺虎符,持有印鉴,方能调动各商号的资金。
第二是府中现在似乎只有八爷与仆人,丁老爷、几位夫人、还有少爷小姐都不见踪影,也不出来gān涉,或许是被八爷软禁,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少言长身而起,看来这次兵行险着潜回书房果然正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五爷,一来解他身上之毒,二来可以拟定计划反攻。
像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少言又循旧路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
第十三章
丁家出事了!京城里的平民百姓窃窃私语jiāo头接耳。
虽然那扇朱红大门前一如往常地站立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虽然丁家一切生意商号照常开张。
可多少也见过大场面的京城人还是凭着特有的嗅觉嗅出了暗cháo汹涌的味道。
盘根虬结的老榕树,发根飘拂,擎天巨伞地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树荫下坐了十来个男男女女,有人聊天有人做针线。其中一个将烟斗在地上敲敲,半眯着眼睛下了结论:「这些大户人家的事啊,谁也说不清!我们当成故事听听也就算了。」
「故事吗?」他的话飘进了门外,少言抬起斗笠的边斜眼向院子里瞥去。石桌之上一壶茶几袋烟,看来是午后清闲,摆起了龙门阵。他笑笑,将斗笠放下来走远了,反复想着这两个字。
鸿福楼雅间之内沉默,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口。数十个平日里也算见惯风làng的商号掌柜围桌而坐,偶尔目光jiāo会,都是飞快地错开,心里各自惴惴不安。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在这寂静的房间更觉突兀,那人仿佛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忙抿口茶缓解喉咙中的骚动。
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式样简单的长衫,不见一点装饰,随意而从容。整个人看来像是出门会知己般的轻松写意。但那双眼,那双眼像两把利剑,刺得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缩进了身子。
「十三爷!」稀稀落落的问候声,有人站起迎接,有人不闻不问,有人察言观色。丁家换主子,难为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服从新的是理所当然。但旧主子就在眼前,不尴不尬的,太亲密怕招新主子的忌,视如陌路又怕落个人一走茶就凉的名声。
「嗯。」少言走到桌旁坐了。一眼扫过去,这两日联络的十几个掌柜到了八九成,另有几个从来就是八爷的心腹,他本来也没指望,来不来无关大局。
用盖子轻轻拨着漂浮的茶梗,少言并不急着说话。适度的沉默,造成压迫感,对建立自己的权威是必要的,就比谁沉得住气。况且,他今天来并非求恳或谈判,他是来下命令的。
十三爷只是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更加让人心里忐忑不安。不到一刻钟,便有人受不住这异样的气氛,嚅嚅地开口:「十三爷,不知您今天找小的来……」
少言轻咳一声说道:「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jiāo待下去。」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丧家犬还这么嚣张!
这些动作自然没逃过少言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场仗谁输谁赢现在还言之过早。丁家主事的位子就摆在那里,坐上去容易,想要坐得稳坐得牢靠,可不是一天两天或是凭一堆会武功的手下就能做到的事。
「天色不早,因此我就把话挑明了。」少言放下茶碗,直视着众人说道:「丁家现在的形势每个人都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五爷暂时龙困浅水虎落平阳,初初看上去是处于下风。但各位都是明白人,不然也做不了丁家的掌柜。因此,我要各位仔细认真地想一想,五爷是否会就此雌伏?凭五爷的本事,翻身的把握有几成?八爷他这个位子是不是能坐得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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