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帝_龙月半【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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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前,于幽州驻防抵御匈奴的燕帝叔父安乐王病重,燕帝将其接回燕都修养,尚未来得及另使大将前往接替,蛮夷便趁此机会进犯幽州。燕帝决定亲率大军驱虏,齐王吴王等降臣纷纷请求随驾为君分忧。

  燕帝欣然应允,然而其心腹股肱皆对此行忧心忡忡。

  诸国中最后一个归降的越王并不在此列,他并未请求随驾,燕帝也无命他随行之令。

  此时,在大军开拔去往幽州的前夜,这与燕帝在其寝殿内开二人之席,酒未多酣,ròu已酣过数轮的少年正是越王。

  “东郎,你觉得我是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么?”燕帝突然问道。

  越王一口一口吃得满嘴油光,根本停不下来,突然听到燕帝发问,略有怔愣之后,拼命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道:

  “怎么会?陛下只是记得别人的好处不记得坏处。”

  平日里,无论真心赞叹假意奉承或是婉转劝谏前的铺垫,“风光霁月,宅心仁厚,宽厚仁义,宽容大度”这类高帽,燕帝听得实在不少,然而越王朴实无华甚至不置褒贬的一句话却令他心花怒放。

  递上一杯琼浆,他柔声道:“东郎知我。”

  越王接过,一饮而尽,“不过也有可能是人老了记xing差。”

  燕帝只是憨憨一笑,并未反唇相讥,越王疑惑地转头,看到燕帝以手支颐,满面飞霞,如水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良久,燕帝轻声问。

  第4章再承

  今当远别,我何以赠他,使他睹物思我?

  ……这就尴尬了。

  越王局促地挠挠头,确是他疏忽了,燕帝出征前夜单独邀请他赴宴,于qíng于理,他都不该空手而来。

  “要不,你现在随我回家,我府里的东西任你挑?”

  “你那的东西基本都是我置办的,要来何用?”

  对哦,越王挠着头,感觉更尴尬了。

  好在燕帝没舍得让越王尴尬太久,他温柔地将越王挠着头的手抓下握在掌中,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若东郎无物可赠,不妨以人赠我?”

  说罢笑眯眯地抬起另一只手。

  “你要……”眼看那雪白柔软的手指就要触到越王的鼻尖,“……我?”又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和耳廓指向他身后“……的侍从?”

  “这是阿洪,那是阿涛,你要哪个?”越王愣愣地问。

  燕帝一看便知,他已经醉了。

  于是燕帝便严肃地打量起两个侍从,仿佛正在认真挑选。

  二人皆八尺有余,十分高大。

  燕帝突然诡异一笑,“按个头,西红柿应该和葡萄做朋友。”

  越王一头雾水,他也转头打量起两个侍从来。

  过了一会,他回头,迎着燕帝期待的眼神,捧场地仰头大笑起来。

  “你的思维果然天马行空,一个着红一个着绿你竟然觉得是西红柿和葡萄,一般人只能想到红花绿叶吧。”

  燕帝似乎对他的尬笑不太满意,也呵呵地gān笑了几声。

  “你随便挑吧,这个礼物好,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功夫都不错的,可以保护你,替……”越王没说完,就扑倒在燕帝肩头,呼呼大睡起来。

  “替我。”燕帝呵呵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东郎果然知我。”

  燕帝轻轻地环住他……环不过来,在阿洪和阿涛的偷笑中,燕帝只得无奈地在他腰上拍了拍。

  “那你自己是什么水果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超级超级英明神武的皇帝,他有一个胖乎乎的呃呃呃呃,圆滚滚的呃呃呃呃,珠圆玉润珠圆玉润行了吧,的心上人,他心上人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水果,这种水果外表血红的,还硌手,但本质是白白嫩嫩的晶莹剔透的……”

  在越王再次一头雾水的时候,他感觉到似乎是真的有水滴在他的额头上,于是,他醒了。

  他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紫薇郎,你已御极多年,如今更是天下共主,为何还是如此天真?他们怎么可能不恨你?他们当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恨你的人多了,几个志大才疏的丧家之犬算老几!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他们再不甘心也翻不起什么风làng了。所以你也的确不必为他们费心。”

  虽然与记忆中的循循之语相去甚远,但是是越王很快就认出了故人。

  是安乐王。安乐王不但是燕帝的叔父,还曾是越王为东宫时的太子傅。他和燕帝一起叛出越国后受燕帝所托驻守幽州,独掌军政大务,封疆多年,乡音无改但话语中已丝毫不见当年的温文。

  越王心下疑惑,安乐王不是重病卧chuáng吗?可听声音中气十足毫无病态。

  一阵沉默之后,越王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你刚刚是在和万年郎喝酒吧?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撞见中书令他们?”

  “我们一直在内室宴饮,中书令等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也在,他没走,现在就在你身后的房间里。”

  “混账!你……”安乐王惊怒jiāo加,又骤然压低了声音。

  “我刚刚亲自查看过,他已经睡熟了。他的侍从也被我安顿在别的房间里了。”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能听到安乐王长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他?”

  第5章再再承

  “我不会杀他,我刚刚已下旨让东……万年郎还其本邦,治理越地。”

  “糊涂!你要气死我吗?那几个丧家之犬你不愿杀,我也忍了,毕竟你总算没蠢到家,只给他们高位而无实权。可万年郎何等人物,你比我更清楚,一旦借以东风,将直上青云,不可复擒。不早早除之,已是后患。如今你还要放虎归山?”

  “叔父放心,我封他越王如今还任其总领越地军政,已是仁至义尽,他若再反我,就是忘恩负义,青史之责问,他不会不顾虑。其次,我已定九州,清四海,他若以一己之野心再兴兵戈重燃战火,便是无道伐有道,民心向背,他不会不考虑。”

  “听听,多么像霸王于鸿门宴后的自我安慰啊!紫薇郎,你不但同霸王一样勇冠三军,还像他一样妇人之仁,就不怕同他一样最后四面楚歌吗?你也想多年后,人们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赤帝?”

  “我不是为了名声……我与万年郎的qíng分毕竟不同。”

  外间沉默良久,传来了安乐王的一声嗤笑,接着转化成大笑,笑到越王担心他会喘不上气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听声音应是打开了一把折扇。

  多年前在越都,太傅就喜欢摇着折扇为东宫和燕山公讲学。

  然而昔时风流多才的太傅所言所讲皆是风趣幽默的如珠妙语,今日,字字皆是诛心之语。

  “紫薇郎,世上恐怕没有谁比你更清楚,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区区qíng分,有多么不堪一击了吧?

  是啊,你们的qíng分不同,可你不也照样灭了他的国,bī死了他的父亲吗?

  紫薇郎,今时今日的场景何其讽刺,你猜,当年万年郎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敲打他的?

  他有没有说:我与紫薇郎qíng分不同?

  万年郎落到如此地步正因为当年他妇人之仁。如今,你还要重蹈他覆辙?

  当年,他为一国储君,你为砧上鱼ròu。如今,你为天下之主,他为亡国降臣,正是他自作自受。

  你说,他后不后悔呢,当年他若能窥见往后几年之际遇,他会救你还是置之不理,甚至,亲自去送你致命一击?

  那几个丧家之犬此番有所图谋,他虽看起来置身事外,安知其中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况且他冷眼旁观,劝过你不要大意,为你表示过担忧吗?

  你猜,他是盼望着你此番引蛇出dòng,能将不臣之人一网打尽,还是更希望,你yīn沟里翻船,身死国乱?

  万年郎从小便是被按着天下之主来培养的,你信他没有帝王之才?

  他父亲天天耳听面命就不说了,你忘了他小时候天天嚷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你信他没有逐鹿之志?

  所以说,万年郎既有能力又有野心。

  若再有了机会,不会不争的。

  他此时只是审时度势,蛰伏而非屈服,他一旦得脱樊笼,必会对你兵戈相向,使中原百姓再遭战火。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当年天命在他,他放虎归山落到如斯境地。

  如今天命在你,你若是重蹈他覆辙,将来若战死沙场,倒还不用经历亡国之r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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