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路希才张开嘴,口中忽然多了一颗葡萄。他不得不咽下去,埃蒙又送上另一颗,劝著:“葡萄很甜,再吃一颗吧!”
安杰路希恼怒地推开埃蒙的手,骂他:“你搞什么鬼?我不要吃!”
埃蒙低声说:“你打算顶撞陛下对不对?别这么做,你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只会招惹来更多的不愉快!如果不喜欢葡萄,吃樱桃好不好?”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吃!我有话要说!”
他认为站起来抱怨比较有气势,但是屁股刚离开椅子,一只大手就伸到他的头顶,硬把他压回座位。
是奥达隆的手。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阻止他?忿忿不平抬起头,正好对上奥达隆严厉的目光,眼瞳中带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关切:“不要让我cao更多的心。”
他凝视著他,直到安杰路希放弃,不qíng不愿地留在座位上。
“不敢相信,安杰你会听话耶!”长桌对面的表哥瞪大眼睛说著。
“你闭嘴!”
另一头,阿列维王子已经恢复温雅的微笑,欣然同意比试的提议:“谁能在国王的宴席上扫国王的兴致呢?我们当然十分乐意配合,请一定要进行这个jīng采的构想!”
所有人都为阿列维王子的允可而欢呼。王子携来的随从们搔了搔头,虽然不懂主公的心思,也只能接受。
事qíng至此,已经没有逃避的空间。奥达隆离开座席,走到两条长桌的中间空地,等候著对方。
二王子缓缓站起,眉头略微聚拢,安杰路希不由得想起奥达隆皱眉头的模样,伊格纳提耶夫王子就像奥达隆的优雅版本,在很多方面真的相似。
“我不喜欢这么做。”二王子用斯坦达尔的方言,小声对兄长说。
“我们没有损失。”阿列维王子保持著微笑,也用方言回话。整个中庭闹哄哄充满兴奋的喧闹,他们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这很有趣,米卢斯王显然不太喜欢他的将军,我想看看程度有多深。”
二王子点点头,离开座位。
由于对手的身上没有佩甲防护,为了公平与方便,奥达隆走到一旁,在禁卫骑士的帮助下卸除盔甲。
他再次经过长桌,接触安杰路希的目光,两只翠绿眸子里有关切、忧虑、怒火,还有憋得满满的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安杰路希一点都不温柔的眼神,他的心qíng顿时变得轻松。
“不要紧,这种事都是点到为止的。”
安杰路希瞅著奥达隆:“我可没有担心你。”
“那就好。”他笑著弯下身,撩起一络金发,以嘴唇轻触,旋即松手,回到场中。
奥达隆的举动,全部的人都看见了,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在安杰路希身上。受到众所瞩目,安杰路希并不怎么在意,他望著对方再度离开的背影,有点后悔,但愿自己刚才说的是加油的话就好了。
“安杰,你怎么不柔顺一点?嘴硬不好。”表哥摇摇头,遗憾地说。
“闭嘴、闭嘴啦!”
终于,奥达隆和北武神伊格纳提耶夫王子面对面站著。
距离上回见面,有十年以上。当年的奥达隆是个十多岁的小伙子,北武神二十多岁,已经成名,在气力与技巧上尽占优势。如今,北武神三十多岁,奥达隆是颠峰的二十八岁,论单打独斗,输赢的判断变得混沌,没人有把握。
但是,这不仅仅是分胜负的问题。在场有许多国家看著,米卢斯身为主人,赢了宾客并不真正光采,还有损宾客颜面;输掉也很糟糕,奥达隆不敢想像爱面子的国王会如何看待一场败局。
战平是唯一可以接受的结论。那么,该如何获得平局呢?对方不是简单的角色,qíng况十分为难……
他们各自从侍卫手中接过剑。一开始,是试探的xing质,彼此都记得比试的目的与场合,剑势客气而文雅。渐渐地,武人的血液沸腾起来,求胜之心越来越盛,才进入认真的阶段。
从表面看来,他们两个是被迫战斗,在内心里,彼此渴望一较高下的心qíng却不容否认。任何一名武艺略有成就的人都想向北武神挑战,奥达隆并不例外;对北武神而言,十多年前的手下败将,一直记在他心头,奥达隆一如他预料地功成名就,却是别人家的资产,心底的一股遗憾,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
这时候刚过正午,日照十分qiáng烈,阳光洒落中庭,随著两名剑士迅捷无伦的动作,时而跳跃在刃面、忽然又到了剑尖,闪亮的白光舞蹈著,赏心悦目至于极点。外行人看得眼花撩乱,内行人却能看见不外露的凶险,隐约猜测得到,也许最后必须有人受一点伤,见了血才能停止。
斯坦达尔的一方只有阿列维王子始终带著微笑,冷静观看。他的随从都是军人,每个人都看得很投入,不断发出喝采、惊叹,对这位向来只是闻名的外国将军感到佩服。
米卢斯则是安杰路希一个人紧张著,握起的拳头指节泛白,其他人却只觉得奥达隆令他们很有面子!
国王的宴席上当然尽是王公贵族,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亲眼见识过奥达隆剑技的人,一只手就数得完,这是千载难逢的表演,他们把握住机会,看得兴高采烈。
其他诸国的心思更简单,不敢要求两败俱伤这种好事,至少期盼著折损其中一个,导致两国翻脸,无疑是最佳结局!
心思各异的午后中庭,战斗仍在继续。
攻击时迅捷威猛,守御时滴水不漏,一来一往的激烈过程,已在剑身砍出好几个缺口。两个人仍然没有放松力道,双剑jiāo击声清脆密集,假使闭起眼睛聆听,或许会误以为是节奏轻快的敲击乐。
然后是二王子的雷霆一击,挟带劲疾风声,凌厉尽显,难得的空隙在力道过猛的一瞬bào露出来。奥达隆看得清清楚楚,却放过了破绽,转而去斩击来剑。
两股力量狠狠撞上,发出的响声怪异喑哑,两柄钢制长剑就这么一起断了!余力带著折断的剑头,幻为两条银光,分别朝两个方向激she而出。
二王子的半截剑尖高高飞越过惊呼的人群头顶,钉在树gān上;奥达隆的一截则往长桌直奔而去,好几个声音同时尖叫起来。
安杰路希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尖叫声刺痛耳膜的那一刻,一股力量从旁边勾住他,他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接著连人带椅被掀翻在地。
“安杰——!”
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充满恐怖,像是奥达隆,又不太可能是奥达隆。然后,其他的纷乱响声淹没了他。
第42章
安杰路希跌坐在地上,茫然望著伸在他面前的手,看上去很陌生的手。
“您可以站得起来吗?”手的主人弯著腰,对他眨眨眼,见他没反应,微笑著又问:“殿下,您没有事吧?”
他终于认出对方是阿列维王子,眼睛因惊讶而睁大。
“我……我很好。”他握住那只比自己粗得多的手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随著他被拉起的动作,从身上掉落下来。
他扫视身周,惊讶变得更为qiáng烈。附近是一片láng籍,他看见伊恩、埃蒙,以及一些匆促间辨认不出脸孔的人挣扎著站起,身上也跟自己一样有各种奇怪的器物散落。
整个过程,他都是后知后觉,依稀记得奥达隆和北武神的剑都断了,自己随即被堂兄们——是哪一个也搞不清楚——扑倒,及时躲过飞来的断剑。显然自己在摔倒的同时,一并把桌巾扯了下来,不止身边的椅子因此倒翻好几张,整张长桌都惨遭牵连,食物杯盘,摔破的,砸烂的,不是在地上就是在宾客身上。
他摸了摸乱掉的长发,发现耳边的头发被削掉了一小截,此外就是模样láng狈,到处都沾著菜叶酒浆,随侍的仆人正努力帮他清理,并没有发现其他损伤。
安杰路希不晓得该先跟谁道谢,或向谁致歉才好?抬起头,奥达隆还在他摔倒前看见的位置,一向沈稳镇定的脸庞竟然毫无血色,见鬼一样瞪著自己,刚刚叫他名字的……是奥达隆吗?
“幸好,殿下安然无恙。”阿列维王子转身向大家宣布。
现场响起欣慰与安心的叹息声,一半真,一半假。
新王是假的那一半。
“哦——没事吗?那真是太……太好了!”差点就将太可惜说出口。
没让骄傲的小弟受点伤,确实可惜。但是他想了一想,觉得登基的宴席上见血不是好事,国王的弟弟也是颜面的一部份,这样的结果还是比较好。
芬姬儿的夫婿,柯尔公爵亚伯特站起来,举起酒杯,转移大家对láng狈的安杰路希的注视,高声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谁说绝佳的武艺不能同时是件伟大的艺术?请陛下恩准,让我们用美酒,向两名最了不起的战士致上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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