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只带了庄唯一和玄武镇国王两位走向风染的卧房。庄唯一和玄武王,一个客居在都统帅府后宅,跟风染关系亲厚,另一个是风染的父亲,庄唯一是拥君派,玄武王是bī宫派,双方各有一个代表,大家均无话说。
凌江和叶方生本想跟着进去,贴身护卫贺月。但贺月知道风染必定不喜自己的卧房里人来人往,怕风染不高兴,便叫凌江和叶方生也在卧房外的厅堂里跟众大臣一起喝茶。
皇帝一进入风染卧房,便有郑家人示意小远,把风染chuáng上的帐幔拉起来。
贺月远远看见风染躺地chuáng帏上,一动也不能动,心头止不住一阵一阵的疼惜,风染再是刚烈坚忍,可是被郑家背叛,被至亲之人背叛,不知道心头有多痛苦,嘴里淡淡道:“朕听闻风将军病了,特意来看看。”
风染平躺在chuáng上,浑身xué道被制,便是想侧侧头也不能,只拿眼角使劲向外瞟,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向自己走过来。不知怎么的,风染无端地觉得心头酸楚和委屈。便是当初,贺月那般对他,他也不觉得这么难过,可以咬牙硬撑,可是,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郑家背叛了他,风家已将他逐出家族,一路行来,众叛亲离,如果贺月也因郑家的挑拨而见疑于他,他便真成了孤家寡人。郑家又无中生有做出这么一档皇帝非礼他的事来,更要以此bī贺月逊位,不管非礼这事是不是真的,他跟贺月的关系就是暧昧不清的。郑家把非礼之事闹得满朝满城尽知,更令得风染垂头丧气,他便是没有被封住xué道,他还有什么脸,走出都统帅府的大门,去面对世人?
不知不觉中,风染把贺月的位置放到了跟郑家,风家同等的高度,只是风染自己并不曾查觉。
酸楚委屈之中,风染的心qíng却是焦急万分,他chuáng下藏着人呢!风染张嘴想叫:“别进来,快出去!”可是嘴里不出声响,只有嗓子眼出一些暗哑微弱的“哼哼”声。
贺月还没反应过来,走在贺月身后的玄武王忽然叫道:“小染!”快走几步,越过贺月的身位,几下就走到chuáng边,直接一屁股坐到chuáng沿上,非常自然地把风染从被窝里扶坐起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做的?”
自从把风染赶出风家,家谱除名之后,玄武王一直没再见过风染。
玄武王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平皇帝,硬是被风染和郑家挟制着签署了合国协议,之后又被风染和郑家一路“押解”到成化城来,除了初到成化城,不得不上朝听封之外,玄武王便没有再上过朝。反正各个合并过来的异姓王都是尊贵清闲又无实权不gān实事的王位,贺月便许了这些异姓王无事可以不上朝的特权。从皇帝到王爷,巨大的落差,玄武王心头不可能不怨恨风染,把风染这个不肖子逐出家门本也是玄武王的意思。
玄武王就跟当初风染一样,整天躲在王府里,哪也不去。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落魄最可笑的皇帝,实在不想出去丢人现眼。
尽管一早就听了太医的禀告,说风染装病,玄武王没想到风染的装病竟然躺在chuáng上,身不能起,手不能抬,口不能语,整个一废人,哪有这样装病的?有那么一会儿的错觉:太医是不是诊断错了?
风染再是不肖不孝,可那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在众多子女中,他亏负得最多的一个。快一年没见过面了,玄武王只隐约地听说风染做了索云国的都统帅,然后就是东奔西跑,南来北往地到处打仗。骤然看见风染,玄武王只觉得风染比以前又瘦了一些,脸上尤有几分风霜憔悴,神色间带着种出风染年纪的沧桑感。
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看见自己的父皇,不,是父王?也不是,是父亲?更不是,他已经被逐出了家族,不配叫他父亲了,他应该叫他玄武王殿下。风染叫不出来,只是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回望玄武王,可是,他被玄武王拥在胸前,风染又转不了头,怎么也瞧不见玄武王,只半个后背感觉到从玄武王身体上传过来的阵阵温暖。
已经记不起了,自己的父皇是什么时候抱过自己了。其实,风染并不记得父皇曾抱过自己,从他记事起,他就在一个宫婢的管教之下,他的父皇从来不去看望他。他只在出席家宴之类的场合,可以看见父皇一眼,他穿着皇子的服色,站在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由各自的母妃带着,在父皇跟前撒娇卖乖,年纪尚幼的他便学会了独自黯然神伤,他知道父皇是不喜欢他,不疼爱他的。等他长大回宫后,为了给母妃报仇,他毒杀了当年涉案的不少皇亲,更把皇后bī病,那时,风染知道,父皇更不喜欢他了,不过,风染已经不稀罕父皇的疼爱了。
基本上,风染从来没有跟父亲生过如此亲近的身体上的接触,忽然被父亲扶着坐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感受到从父亲身上传递过来的阵阵暖意,一股孺慕之qíng,油然而生,风染忽然明白:原来他是如此地渴求父亲的疼爱,只是父亲从来不给他。风染张张嘴,想叫“父亲”,可仍旧只出微弱而暗哑的“哼哼”声。
玄武王虽然没有习过武,可也耳薰目染,对武学这一块并不陌生,晓得风染这副样子是被封了xué道,高叫道:“来人!还不快把……风将军的xué道解开!”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么一号呼,仍有皇帝的威仪和气势。
父亲竟然称自己“风将军”,风染满腔的孺慕之qíng,顿时化为冰块,又一次把那血浓于水的亲qíng冷凝到极处。玄武王附在风染耳边,轻轻问:“去年,你联合郑家,如此挟制于朕,如今也尝到被郑家挟制的滋味了?报应来得这么快!”把声音压到更低,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一会儿,坚决不宽宥和解,要求贺月逊位,回头,咱父子联手,再收拾郑家。等朕重登大宝,便立你为太子。”
没有人比玄武王更了解郑家了。据传郑家曾是嘉国手握兵权的统帅,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嘉国皇帝,被诛九族,只有郑家三公子游学在外,逃过劫难,便在yīn国隐居下来。郑三公子的后人凭借郑家兵法,在yīn国军队中展露头角,成为了yīn国新兴的将门世家。
郑家渐渐人丁兴旺,也渐渐在yīn国朝堂上掌握了兵权。当yīn国皇帝意识到郑家是自己卧榻边的一只猛虎时,曾想过要铲除郑家。但是,一则,郑家并无谋反之举,二则,守疆卫土还多有依赖郑家,因此yīn国皇帝最开始采用的是怀柔政策,先后下嫁了二位公主给郑家,然而,这反而错失了铲除郑家的良机。
郑家便像个毒瘤一样,在yīn国因连年战乱而致国库空虚,越加积贫积弱之时,郑家在经历了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却在战争中越加的展壮大起来。郑家虽然从未流露过谋反之意,却让yīn国皇帝寝食难安,典型的功高震主。到了仁和帝这时,虽然纳了郑氏嫡女为妃,但是皇帝跟郑家那种表面君贤臣忠,暗地里剑拔弩张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
仁和帝不喜欢风染,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因他身上有郑家血脉,长得也酷肖母亲。风氏几代皇帝对郑家的防备制肘,终于在仁和帝这里得到了印证:郑家伙同二皇子挟持了自己,签下合国协议,自己被贬为玄武王。玄武王以为郑家会进入索云国朝堂,哪知,郑家却无人入朝,只做了风染的亲兵卫队。那时,玄武王就疑心,郑家是蛰伏在风染身边的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待机而起,伺机而动。
玄武王虽然从皇帝降为了王爷,排场派头减了一些,但出门也带了自己的护卫,听了玄武王的召唤,便要进来,被郑家人拦挡在了卧房门外。玄武王带的护卫武功自比郑家人高,不过他们知道这卧房中都是要紧的人物,不敢放肆动武。玄武王作怒道:“郑嘉,你是什么身份?敢拦挡……孤的护卫?!”他做了二十多年皇帝,朕来朕去已经习惯了,刚才脱口而出,差点又“朕”了出去。
第256章旖旎练功
郑嘉就站在卧房的门边,闻言向玄武王抱拳一揖:“王爷殿下失礼了。??在下不识得王爷殿下的贵使。”向旁边一退,让开了道,接连两声“王爷殿下”叫得玄武王羞愤不已又作不得。
郑嘉让开了路,玄武王的护卫便走了进来,还没等走近风染的chuáng边,便恍眼看见本来站在chuáng边的一个人疾踏上两步,挡在风染chuáng前,喝道:“出去!”几个护卫展眼一看,见此人身着九龙衮衣,头戴十二旒冕冠,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上,叩头道:“糙民……”“在下……”“小人……”“……拜见皇帝陛下!”
贺月懒得多话:“滚出去。”他和众臣直接从朝堂摆驾到都统帅府,还穿着上朝时的天子朝服。
庄唯一赶紧向一脸不愉的玄武王解释道:“王爷殿下息怒!陛下把您老的护卫们打出去,乃是因为风将军xing子喜洁,怎么能容忍那些护卫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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