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得庄唯一比较高兴的事,风染一直没有在朝堂上提出御驾亲征之事,而是夜以继日地内安朝堂,外御qiáng敌,半月之内,总算把凤国的危急局面给勉qiáng支撑了下来。
北军在陈丹丘的率领下,按照风染的旨意,回撤万青山,抵敌住了雾黑和匪嘉联军的猛攻。然而,派出去搜寻贺月的队伍,只呈报回来一些零星的九龙衮服或旒冕的残片残珠,并未有贺月的确切消息。这种死得连渣都不剩,或是已经逃出生天的两极qíng况,让风染更加的揪心。越是没有消息,便越是下令细寻,把搜寻的范围一再扩大。
风染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堂朝政,先帝是生是死,其实除了风染,除了后宫,除了一些跟贺月亲近之臣,已经没有多少关心了,即便关心,也多带着恶意,猜测:如果先帝没死,平安回来了,对上现任皇帝,谁拿下谁?这可是一出千年难遇的好戏啊!
而郑修年也跟贺月一样,一直都没有消息,让纪紫烟渐渐觉得绝望。
在对贺月的无尽思念之中,也有一丝丝温暖令风染倍感慰藉,便是贺响的错认。
后宫通常是不允许擅入前堂的,不过贺响是太子,自小便有这个特权。他又正好才一岁半,刚学会了走路,便十分喜欢四处探索,这十月中旬时,便叫内侍带着自己去前堂逛逛,在贺响来说,也就是逛一逛跟后宫不一样的园子,不想跟内侍走失散了,心头害怕,躲起来哭了半天,等天黑了,想,指着有光亮的地方走,总会有人认得他,一头就朝御房来了。那守门的内侍见是小太子,没敢现身出来拦挡,就让贺响直接走进了御房里。
贺响只觉得许久没见过父皇了,正想念着,猛地在烛光下,看见一个人穿着帝服,坐在御案前,喜出望外,一头就扑进风染怀里叫道:“父皇!”一边叫一边手脚并用,奋勇往风染身上爬。
风染正专心地看着奏折,想弄清楚,奏折上所说的事,冷不丁冲出一个小孩子来,叫着“父皇”就往他身上爬。
许是风染天xing就喜欢小孩,许是风染自己幼时缺失了父母的疼爱,便愿意给其它的小孩一份温暖,当是对自己幼时的补偿,在容苑时,他比郑修年还疼爱宠溺安哥儿,一遍遍地陪着安哥儿玩一些小孩儿才感趣味的小把戏,那份陶醉和耐心,连郑修年都暗暗自愧不如。
风染很自然地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问:“你谁啊?”
“啊?!”贺响一听,不是他父皇,知道认错了人,吓得眼泪狂飙,直往地下溜。
风染抱住贺响,一边轻拍着贺响的背脊,一边放柔了声音问:“别怕,唔,乖,哦,乖,叔亲个……亲个……啵……宝宝不哭,宝宝乖……宝宝,你跟叔说,你要叫名字啊……”
恰好庄唯一也在御房,正陪着风染看奏折,以备风染问询,见了孩子,说:“是太子殿下。”
风染也吓了一跳:“怎么没人跟着?”想那日他登基,太子还代替太后向他叩拜过,行礼都还行不周全,细看眉眼,果是那日在朝堂上的孩子,风染心下越发的怜惜:“宝宝乖,宝宝不怕哦……”
小孩子最能凭着本能,分辩人的善恶了,见风染和霭可亲,贺响便忘了害怕,拿小胳膊抱着风染的颈项,把小脸儿贴在风染脸上,不住地抽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唯一道:“可能是跟内侍走散了吧,臣出去叫人四下找找。”把太子给弄丢了,对内侍来说,可是死罪。
等庄唯一走了,风染问贺响怎么跑到御房来了,贺响也说不清,只在风染耳边,抽抽噎噎地哭:“呜,儿臣想父皇了,可是,母后奶奶说,父皇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儿臣,想父皇了。你为什么穿着父皇的衣服?”在贺响幼小的心里,只觉得母后和奶奶都待他甚是严厉,总在教他学这学那,学得不好,便要挨训。只有父皇待他温柔,偶尔会逗他玩。只是父皇太忙碌了,很难见到。风染那么温柔地哄他,跟他说话,充满了宠溺,使他很自然地联想到父皇,想着父皇会很久都不回来,他便伤心。
太子虽然年幼,一派孺慕之qíng,却越发动人心肠。听着贺响用稚嫩的童声,模糊不清地叙说着对父皇的想念,叫风染的心化作了水一样柔软,轻拍着宝宝,哄他不哭:“你父皇去了远处……除了你我,没人……盼他回来……宝宝,叔以后疼你,跟你父皇一样疼你……”说着,被贺响勾起来的,对贺月的想念像溃了堤的河水,蜂拥而来,瞬间湮灭了风染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防,刷地流下泪来,痛不可抑。贺响也抱紧了风染,越哭越是伤心。
等庄唯一找了人回来,一看这两个抱头痛哭,没敢说话,心想:“这到底谁哄谁啊?小的没止住,大的还哭了!”
伺候跟随贺响的是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内侍,为了找太子,已经吓得脸青面黑,又不敢声张,这会儿见着太子,还是在新帝这里见着的,只葡伏在地上筛糠。
在内侍面前,风染只好qiáng忍了悲伤,背过脸,叫内侍起来。知道庄唯一必是叮嘱过内侍要小心服侍太子,风染亦不多话,拿巾子替贺响擦了泪,把不肯放手的贺响从身上拉下来,蹲下身子哄他:“宝宝乖,天晚了,先回去睡觉觉,明儿再来看叔,叔等你哦。”
贺响一路哭着,由内侍带回后宫了。庄唯一看见风染只是背转了身子,不肯回头,知道风染看见贺响,想起贺月了,他也只有暗暗叹息,找不到话可以安慰风染。
所谓“明儿再来看叔”,不过是风染说来安慰糊弄小孩的,想那小孩大约睡一觉起来,就忘了。不曾想,贺响却牢牢地记着,次日便吵嚷着要来前堂,看昨晚抱他的叔叔。毛皇后不知原委,查问起来,才知昨晚竟走失了太子,便把看顾太子的内侍都发落了出去,另换了四个老成一些的。毛皇后不好自己出面,便让太后带了太子来前堂向风染致谢。
贺响看见风染,非常高兴,拉着风染就往身上爬,小孩儿不哭,脸上gāngān净净,粉琢玉砌似的,风染都舍不得去捏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儿。贺响看着御案上的一切,都觉得新鲜稀奇,撒娇儿地摇着风染的衣袖,一样样的问,用肥嘟嘟的小手拿来玩。风染想,这般小孩,原是正该玩儿的时候,却被天天拘在宫里学各种规矩,可怜见地。
内外有别,太后也并未去见风染,只是叫内侍传了话,表达了谢意。回了后宫,便叫毛皇后以后多让内侍带着太子常去前堂跟风染走动走动。
从那以后,贺响便时常由内侍带来看望风染。风染再忙,也丢了政事,同贺响一起玩,哄他开心,听着他格格格地笑,仿佛风染也开心了,略减悲伤,稍解疲惫。
刚进入十月下旬,风染散了朝,刚进了午膳,便听内侍来禀,说驿卒红脸赤颈地来宫外禀告,说:皇后娘娘驾到!
第320章皇后不请自来
风染一听,先是愣了,毛皇后不是好好在后宫里么?什么时候出宫了?毛皇后便是出了皇宫,也不该驿卒来禀告啊。愣了之后,风染才醒悟过来,这个皇后,不是指贺月的毛皇后,而是自己远在汀国的妻子,幻沙公主!
风染有点傻眼了,他压根没把幻沙公主当成自己的妻子,做了皇帝,他也没想过要接幻沙公主团聚。幻沙公主竟然以皇后的身份自己跑到成化城来了?风染完全没想到这个茬!
可是,幻沙公主确实是他的妻子。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而亡,幻沙是按照凤梦大陆的习俗,捧着灵位同他成了亲的,害得幻沙成了身份最尊贵的望门寡女子,这些是许多凤梦人都知道的。两次和离未成,她便还是他的原配,如今他成了皇帝,原配自然该是皇后。
风染有一种直觉,觉得幻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算真的皇后来了,风染也不必亲自出迎,只叫礼部尚把幻沙接到驿馆安置。风染虽然没有出面,但却十分关注,傍晚时,公主住进了驿馆,只是出乎风染意料的是,护送幻沙公主前来成化城的并不是汀国官兵,而是郑家军!
次日,幻沙公主派这次护送她前来成化城的郑修羽,向朝堂投递了中宫表笺。风染接了表笺,便叫众臣拟几个皇后封号,等明日定了封号,便拟旨册封,然后接入皇宫。
下了朝,风染跟庄唯一商议:“庄大人,你猜测幻沙公主来成化城,想gān什么?”
庄唯一以为风染不愿意接幻沙入宫,劝道:“陛下这个拖字诀不是长久之法。当年陛下诈死,公主抱着陛下灵位成亲,这个事,凤梦大陆广为流传,陛下登了基,公主就该是皇后,自然该来成化城跟陛下团聚,有什么奇怪的?就算陛下心头不喜欢她,现在也不可能跟她谈和离了。”照凤梦大陆的风俗,皇帝是不能随便废后的,自然,帝后更没有和离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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