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风染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饮下暗红色的化功散,贺月不自觉地暗暗舒了口气。
内力就是习武人的jīng气神,用药物把内力化去,就仿佛把jīng气神从人体里硬生生抽去一般,是一个快速虚脱的过程。这个过程很短,并没有多少痛苦,被化去内力的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会有手酸脚软,气短心促,浑身乏力的虚弱症状,这是一个从有内力到无内力的适应过程。内力越高,虚弱的症状越加严重,适应的时间越长。
饮下化功散后,风染静静地站在台阶中间,他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玉色容颜,微微黯淡了几分。
许宁向护卫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护卫走了上来,一边一个扣住风染的腕脉,运起内力冲刷进风染的xué脉中,所过之处,果然毫无内力抵抗,自己的内力在风染体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两护卫一对眼色,不约而同摧发内力,猛向风染丹田进袭。这个人一路闯进来,死了伤了残了他们多少兄弟?他们要毁了这个人的丹田,让他永远也无法再重练内力,成为废人!
初初化去内力,本就是最虚弱的时候,再被外力入侵,原来通畅的经脉顿时被毁损得七零八落,风染转眼间就内伤不轻,经脉被毁的奇痛,令他的脸色更加黯淡,明知道两股内力直奔自己丹田而去,他也已经无力抵抗,抿紧了唇,一声不吭,准备着承受更大的痛楚。
够了!放开他!贺月低低喝道。他对两个护卫借着试探风染内力猛下辣手的猫腻全然不解,只是看出风染神色骤然痛楚,便知道不对劲了,赶紧喝止。
两护卫的内力尚未袭至丹田,被贺月一喝,只得恨恨撒手。
许宁吩咐道:绑上。
护卫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贺月便道:不用。
殿下,小心为上。许宁劝完,回头又吩咐:绑上!
我说了,不用绑!贺月不由加重了语气。许宁虽然是老臣,是拥戴自己称帝的中坚力量,可到底君臣有别,哪里轮得到许宁自说自话地替自己发号施令了?风染已经被化去内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手无寸铁,自己好歹也是练了这么多年武功,不算太差,真不觉得此时的风染还有能力威胁到自己,乐得在风染面前表现得大度一点。
小七,贺月吩咐道:带许大人去客房歇息,回头继续商议。小七是贺月的贴身近侍,长得眉清目秀,看着也机敏伶俐,应声着,便引导着脸色有些难看的许宁去客房了。
贺月冲内书房外,满满一院落的护卫们一挥手:都下去。冲风染说道:二殿下请。
风染只觉得提腿迈上台阶是如此的沉重,几乎一步一挪,原来,没有内力的人,行动是如此艰难。是了,以后他都不会再有内力了。只要在太子府一天,他都不能拥有内力,进了太子府,他没打算活着出去。那两个护卫要毁了他丹田,他不觉得可惜,关键时候保下了丹田,他也不觉得庆幸。反正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内力,也用不到丹田了。
进了内书房里的小客厅,贺月自己坐了主位,指着旁边的客位:二殿下请坐。
风染站在贺月下手,说道:风染已是死亡之人,不敢当‘二殿下’之称,在殿下跟前,风染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乱民,站着回话便是。
贺月直视着风染,猜想三年前的风染,剑意淋漓,咄咄bī人,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问道:说吧,你来见我,想说什么事?
风染想用自己,跟殿下jiāo换一个人。他出来,我进去。
谁?
陆绯卿。
陆绯卿?贺月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那是谁?
就是三天前被抓的那个刺客。
贺月脸色一沉:你想救他?
风染跪了下去,说道:风染才是行刺主谋,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来抓我才是。
第3章不公平的jiāo易
说起刺客,贺月印象颇是深刻,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浓眉大眼,齿白唇红的,一双眼睛极是清澈,笑容极是纯净,有一股感染人的亲和力,象个未醒人事,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动刑,贺月确确实实知道他还是个未长大的男孩子,完全颠覆破坏了千百年来刺客们的各种形象,轻轻一碰就嚎啕大哭,还哭得一抽一抽的,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样,然后就直喊疼,一边哭着,一边喊疼,一边求饶:各位大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gān这种事了,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改,我以后一定改,呜呜,再也不杀人了,杀人不好!
这样一个孩子,贺月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名字,很多时候以小刺客代称。
人都有恻隐之心,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丧心病狂之徒,很难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手。陆绯卿犯的是刺杀皇帝的惊天大案,哭得再可怜,各种刑具还是流水一样用在他身上!只是三天时间,就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折磨得遍体鳞伤,血ròu模糊。
其实陆绯卿在招供过程中非常配合,供述自己父母双亡,由玄武山号称医武双绝的玄武真人收为药童,抚养长大,并跟着玄武真人练了一身二流武功,后来他跟着一个师哥去了yīn国皇都新荣城生活,因为索云国老是侵扰yīn国边境,步步蚕噬,惹得他的师哥很不高兴,所以他就想来杀了索云国皇帝,好让他师哥开心。
单纯的人,单纯的理由,如果不是陆绯卿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贺月基本上相信了陆绯卿的招供。只是陆绯卿坚决不肯招供他师哥是谁。
不过,师哥到底是谁,贺月觉得并不重要。
皇帝遇刺三天,闭宫养伤,令贺月监国。皇帝的伤qíng被层层封锁,便得索云国朝堂疑云密布,各种势力暗中涌动,索云国的局势处于极度敏感诡异的时期。贺月明知道刺杀案跟本国没有关系,他却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勾结了审案的大理寺卿许宁,一心一意要把单纯的刺杀案审成本朝某亲王预谋刺杀谋逆案。于是审案的时候不断递话头,问孩子有没有接触过某某大臣,有没有受过某某亲王指使等等。孩子开始纯净得很,老老实实说一个都不认得,后来一看,只要一说不认得就要挨打,人也不笨,就顺着审案的话头,一顺溜全招了。然后把那些子虚乌有的qíng节翻来复去地审问,只要答错了就打,一直打到孩子牢牢记住了为止。
现在贺月就准备和许宁把供状最后确认一遍后就开始抓人,然后公审过堂对质。
无论是刺杀案还是谋逆案,陆绯卿都是必死无疑,贺月并不觉得他这么对待陆绯卿有什么不妥,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何不给自己利用一把?何况他还吩咐了管天牢的人,对陆绯卿多加照顾,让陆绯卿在死前少吃点苦头,也算仁至义尽。
听风染提及陆绯卿,贺月一怔之后迅速反问:你就是他师哥?
是。
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指使人来刺杀我父皇?
风染沉默了一下,说道:两国之间本来还算和平友好,为什么会挑起战争,你我心知肚明。风染就在殿下面前,要杀,要剐,随殿下的意,只求殿下饶陆绯卿一命。
三年前,风染高傲地拒绝了贺月之后,索云国就悍然发动了对yīn国的战争,其间提出过让风染去成化城做质子,就可罢战。但风染武功太高,风染不答应,yīn国朝堂也不敢勉qiáng,只得咬牙苦苦支撑战争。
哈,你怎么不求我放过yīn国?
已死之人哪管红尘中事。
那你怎么要管那个刺客的生死?不也是红尘中事?
他是我朋友。在风染心目,陆绯卿的地位远远高于yīn国。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我跟抚养他的人承诺过,要照顾好他。风染淡淡地说道。他知道贺月对自己怀有不堪的企图,他绝不能在贺月面前表现出对陆绯卿的感qíng,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淡疏远。
我不可能放过他。贺月冷冷地说道。马上就要对谋逆案涉案官员进行抓捕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和许宁两个人的事,各个方面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是以他为首的势力集团,对以瑞亲王为首的势力集团之间的对决,他们要先发制人,如今箭在弦上。
小刺客是重要的人证,他们好不容易让小刺客牢牢记住了那一大堆生编硬造的qíng节和瑞亲王复杂的关系网,他绝不可能在此时放了小刺客,或是让风染进去顶替。如果让瑞亲王反咬一口,他们不但前功尽弃,在这极度敏感的时期,一败就有可能是一败涂地,xing命不保!更别提他的太子之位。
毕竟他这个庶出大哥年长他十岁,在朝堂中更有实力和影响。贺月不得不联络了他刚被封为宣亲王的同母嫡出兄弟贺艺联手出击。
务必要在皇帝伤qíng明朗化之前分出胜负,成王败寇!
风染挺着身子跪在贺月面前,垂着头说道:只求殿下饶陆绯卿一命,怎样都好。饶一命这里面有大学问。象陆绯卿这样的案子,明面上是绝不可能不了了之的,风染尽管丝毫不知道贺月的图谋,也并不qiáng求在明面上放过陆绯卿。他求的饶过一命只是希望在临到处决之前,以偷梁换柱之法用其它死囚顶替处决,从而让陆绯卿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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