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后也能感觉到风染的qiáng硬,便道:“这是我儿替将军应承的,将军若是执意不允,只怕我儿难做。”
想着贺月叮嘱的,叫自己只推皇帝尚未教导妃礼,显然心是向着自己的,要替自己担下这层gān系,风染便觉得暖心,不想过份顶撞太后,便默不作声。
太后又道:“哀家听说了,风将军亲自把毛家数人调回了成化城,放在京畿守军南营中。”
“是陛下的旨意,臣只是照办。”
“风将军可清楚这其中的含意?”
风染有些讶然,调动几个下层将领,能有什么含意?
“将军还是年轻了些,哀家不妨把话挑明了,省得将军以后受了暗算。毛家之人,在兵谏那次,差不多都被贬谪了,朝堂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很难把某派势力连根拔除,终归还留着许多毛家故旧。大臣们最会看的就是脸色。将军调回成化城的毛家之人军职虽低,却是个信号,毛家之人重返朝堂的信号。等那些个毛家人在成化城站稳了脚跟,他们便会跟以前的故旧勾结,成为毛皇后可以依仗的势力。一般女子想在后宫站住脚,能得宠,年老之后不失宠,都得依靠娘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为后盾。太皇太后和关妃,他们依仗的是关家。相反的,朝堂势力也须依仗后宫巩固,妃嫔若能诞下个皇子,就算不能登上皇位,封个亲王,也能在我朝荣宠不衰。朝堂势力跟后宫妃嫔的命运实则相互依靠,息息相关。宠谁,不宠谁,跟谁生孩子,生几个孩子,皇帝实则要多方考量,并非全然由着自己的喜好来。风将军应该庆幸,我儿治国有方,有意削弱了后宫跟前堂的关系,因此后宫比较清静。除了一个关家,我儿扼制了外戚势力对朝堂和后宫的渗透,连哀家之娘家,亦未培植成气候。”
太后说到这里,看风染仍有些茫然,显然还未领悟她话中的关窍之处,道:“哀家把话再说明白些。我儿自新婚当日临幸过毛皇后之后,直到毛将军兵谏,毛家治罪之前,我儿都未曾与之敦伦,二公主是新婚当日怀上的,好在那是个公主。风将军可明白其中含意?”
风染从未关心过贺月临幸了哪个妃嫔,跟哪个妃嫔有了孩子,他哪知道贺月为什么不跟皇后敦伦。再说,那时候他还是男宠身份,没资格去管这些事。
太后道:“只因那时毛家势力鼎盛,他们不光掌管着威远军,在军中声望远播,一呼百诺,在朝堂上也多有知jiāo,如果毛皇后生出皇子,必要立为太子,毛家就有可能拥太子自重,势力更不可阻挡。一旦某股势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就会对皇帝施政造成掣肘,再进一步发展,就会令皇帝大权旁落。这是每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的!”
风染听得有些冒汗,觉得太后给他讲解的是帝王权术,回想他当皇帝那一月,差不多就是靠武力镇压,如果贺月没有及时回来,很难说,他能镇得住多久。
“我儿直到借兵谏把毛家人或谪或贬,解除了毛家在朝堂坐大的危机之后,才与毛皇后敦伦生下响儿。如今我儿答允毛氏回归朝堂,风将军若是顺逐了毛皇后的心意,让她出了这口气,她毛家或许不会为难将军。再者,我儿虽将军权兵权jiāo与将军,我儿调动几个将领总不成问题,为何非要经由将军来调动毛家人?”
风染没想过,只单纯觉得贺月为了能让他过继贺响,对毛皇后作出让步,叫他调动几个毛家人回都城,他照做就是,不须多想。
“是为了让风将军示好于毛氏,是为了缓和风将军跟毛氏的关系。我儿为了能让将军收继响儿,也为了能让将军不与毛氏结怨,尽心尽力,若风将军不遵守过继协定,若恼了毛皇后,日后风将军跟毛氏或许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岂不辜负了我儿的一番心思,也叫他从中为难?”
说了半天,还是要叫自己向毛皇后低头,以妃礼相见。风染却是个死硬的执拗脾气,又有贺月事先说了,叫他只推“尚未教导妃礼”的底气,淡淡道:“多谢太后指点。臣以为,万事抵不过礼法,臣不是女子,未入后宫,万没有叫臣子以妃礼觐见皇后的理,此是对臣的羞rǔ,是非礼,臣绝不答应。毛氏若想不利于臣,只管放马过来,风某绝不含糊。”
“哈哈哈……”太后又发出一阵令风染寒栗的嗤笑:“‘万事抵不过礼法’,风将军说得好!哀家请问,风将军跟我儿本属君臣,如今公然睡一张chuáng上,行那恶心之事,算什么礼法?风将军份属臣下,意图过继我皇室血脉,又算什么礼法?”
只把风染问得哑口无言。
太后才道:“旁人都可以说礼法,独独风将军不配提‘礼法’两字!风将军自行忤逆礼法之事在前,便怨不得旁人以非礼之rǔ相加。”
风染无力地辩驳道:“臣与陛下,乃是两qíng相悦,qíng不自禁,并非要故意忤逆礼法……”
风染还没说完呢,太后就截口道:“发乎qíng,止乎礼。风将军难不成没有听说过?要都qíng不自禁起来,这世上哪还有规矩方圆?”太后脸色一肃,道:“这世上之qíng多种多样,单以男女感qíng而论,合乎礼法的,叫恋qíng,不合礼法的,叫jianqíng。风将军跟我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恕哀家直言,风将军跟我儿的所谓感qíng,能算什么?不要说那些好听的,说穿了,说到底,不过是jianqíng罢了!”
第371章尤胜分娩之痛
风染只觉得太后的话,像利刃一样,刺进他耳朵,刺进他胸膛,刺进他心田。是啊,他跟贺月的关系,实质上,就是jian夫姘夫的关系!见不得光,不容于世。
男宠还有一层主宠关系来遮羞,使他跟贺月的关系合乎礼法,撇开这层关系,他跟贺月就只是君臣关系,超越君臣关系的感qíng和举动都是不合礼法的,便是忤逆。
太后又沉默了一会,才略略缓和一些语气,说道:“这些话,哀家以前没少跟我儿说。他是个不听劝的,哀家也不指望风将军能听得进去,就跟风将军提一提罢了。事已至此,哀家多说无益。以后能走到哪一步,看各人的造化,哀家也管不了许多。今儿哀家已经把话说透了,风将军要不要以妃礼觐见毛皇后,亦凭风将军自断。哀家的意思,只叫风将军觐见毛皇后一次,平了她的怒气,了了她的心愿就好。刚哀家已经下了懿旨,毛皇后再不会来菁华宫打扰将军,将军跟毛皇后以后并没有多少机会能碰面,只这一次,就算把事qíng了结了。风将军若执意不允,哀家也qiáng求不来。”
太后说来说去,都想叫自己以妃礼觐见毛皇后,以平息毛皇后的怨愤,风染的执拗xing子一起来,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硬撑,这事,他再是对毛皇后有亏,有愧,他也是绝不能受rǔ的:“臣愿以臣礼觐见毛皇后。”
“好罢,此事便这样了,这许多话,都白说了,哀家管不了,不提了。”太后道:“不过呢,哀家还有一事,要提醒风将军。也是旧话重提,我儿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风将军一人的。我儿肩负凤国兴亡,也肩负着我贺家血脉的传承,风将军不能指望一人独占圣宠。”
贺月不是已经传过口谕,以后只宿于思宁殿了吗?这道谕的用意就是表明他不再临幸后宫妃嫔的态度,难道太后还想bī贺月把妃嫔召到思宁殿临幸?
大约太后猜到了风染的疑惑,说道:“哀家不管他怎么做,他答应了哀家,至少要替哀家再生一个嫡孙出来!还请风将军不要天天挽留我儿。”
“还要跟那个疯……”风染差点把疯女人说了出来,中途生硬地转折了一下:“……皇后,再生一个?”风染简直不可置信。
太后道:“皇后只是有些心病,慢慢调理就好了,身体并无大碍。”看风染无语,又道:“不要觉得哀家在bī皇帝,这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事!我儿非要把嫡孙过继于你,哀家总不能看着庶子继位,如果不是我儿答允再生一个,别说毛氏不会答允过继,哀家也绝不会答允。这一点,风将军须得体谅,提醒我儿时常回宫敦伦才是。将来,毛皇后再生的那个,才是太子!”
所以,前一晚,在祥瑞殿中,太后,皇后,内务廷就已经达成了协议,要把贺响过继给自己,为了不因贺响的过继而便贺氏江山变姓为风氏,贺响的太子之位就必须被废黜,因此,次日朝堂上议废储时,那些得到了好处实处的皇族外戚们一定会支持废储,正因为如此,朝堂上的废储之议才能顺利落案,并没有一拖再拖,一波三折。
风染不禁问道:“为了臣过继响儿,你们bī迫陛下答允了多少条件?”
太后陡然喝道:“放肆!”
这话也确实问得放肆了,风染只安坐在客位上,轻轻一笑,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心头却又是苦涩,又是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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