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寻公主开口说事之前,先红了眼,哽咽道:“你这么维护他,叫母后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看自家亲姐双目蕴泪,泫然yù滴,风贺响响软了心,道:“莫哭莫哭,你若说得有道理,朕自然替皇姐作主。”
青寻公主忽地跪下,向风贺响响禀道:“臣姐与陛下的母后被风大将军所害,沉冤含屈。先帝在世,宠信风大将军,母后落水一案,一直悬而未决,臣姐恳请陛下,为母后雪耻昭雪。”青寻公主忽然把说话的氛围转变得这么正式,又是“臣姐”又是“陛下”的,一时令风贺响响难以适应,并且青寻公主口口声声指摘毛皇后被风染所害,也令风贺响响心下慌乱,他刚当皇帝,他皇姐想动他父亲,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去扶青寻公主:“皇姐,你先起来,慢慢说话。”
青寻公主站起身说道:“当年,这桩案子jiāo给内务廷,内务廷本来审出了好几个内侍女侍指证曾看见风大将军深夜在凤栖殿出现,可是,供状呈到先帝那里,都被扣下了,那几个内侍女侍都被先帝从内务廷提出去jiāo给大理寺审问。大理寺受了先帝指使,把人都刑囚死了,只回报说未审出诬陷主使之人。内务廷方面于审案不甚在行,只会严刑拷打,结果把当年母后身边之人差不多都刑囚死了,先帝才开了天恩,叫把人放了,人都放了,母后的案子便无从审起,便一直悬而未决,成了疑案。臣姐之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为母后昭雪决狱。”青寻公主每每提到“风大将军”都是一副鄙夷不屑的口吻。
青寻公主说了这么大一通,其实这些事,风贺响响也早有耳闻,听着听着,风贺响响渐渐镇定下来,等青寻公主说完,便问道:“句句属实?那你说‘大理寺受了先帝指使’这一句,是你亲耳听闻还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人证物证?”
青寻公主张口结舌,半天才道:“这一句确系臣姐猜揣之词,但是陛下,你不能因此便不相信臣姐其他的话啊!陛下若不相信臣姐之言,可以去内务廷和大理寺调阅当年的卷宗,母后落水案一直悬而未决,想必内务廷和大理寺都不敢轻易销毁窜改其卷宗。”
风贺响响沉吟道:“这卷宗看不看也罢了。以先帝之英明睿智都无法决断此案,我凭什么能胜过先帝?能在无凭无据的qíng况下,查出当年母后落水的真相?”
“先帝无法决断此案,是先帝偏袒于风大将军,不肯秉公,才不肯决断,故意让案子悬而不决。此案实则线索清楚,有迹可循……”青寻公主再叩头道:“恳请陛下重审旧案,为母后昭雪,使母后九泉之下,能安心瞑目。”
风贺响响刚当皇帝才十几天,接到他皇姐,状告他过继父亲杀害他身生母后的案子,陈年旧案,要求重审。这案子的严重xing只谋逆案稍逊一筹,但也绝对是人伦大案。
风贺响响沉吟不语,只道:“皇姐,你起来罢。”青寻公主站起身便开始分析道:“臣姐指控风大将军杀害母后,绝非妄言。母后跟风大将军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要说起来话长了。”
“说。”
“早在先帝迎娶母后之前,风大将军勾搭先帝了,那时,风大将军还不是风大将军,只是先帝养在宫外的一个小小男宠。先帝迎娶母后次日,那位风大男宠在宫外头装病,要死要活,引得先帝前去探望,他死死缠住先帝不放,令得母后新婚佳期独守dòng房,成为后宫笑柄。”
对于这件事,风贺响响早已有所耳闻,对于先帝为什么在新婚之期不跟毛皇后共度良宵却跑去守着男宠,坊间有许多种传闻,青寻公主的说法,只是其一种。风贺响响还知道,先帝在新婚之期冷落皇后,最直接的后果是毛皇后的父亲毛恩将军联络众多朝臣,发动了清君侧事件!然而更令人大跌眼球的是,一千威远军亲卫围府清君侧,竟然被男宠率领府丁府卫挫败了!先帝一意维护男宠,清算清君侧事件,导致几百大臣被贬官罚俸。
风贺响响作为皇帝,他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简单地来看待这次清君侧事件。如果先帝只是为了维护男宠,不该向众臣发动清算,而应该大事化小,以免为男宠招惹朝堂众臣的敌意。然而,先帝却是抓住时机,清算众臣在清君侧之的罪责,从而在朝堂树立了皇帝的绝对权威,进而完全掌控了朝堂和朝政。
风贺响响佩服父亲的军事才能,能在困境自保,也佩服父皇果断行事,抓住时机,掌控群臣,掌控朝政。深心觉得,他的父皇和父亲天生是绝配,他的父皇是明君,他的父亲是战神。他如今也是初登大位,也跟当年的先帝一样,迫切需要一个机会在朝堂树威立信,以收复群臣,以掌控朝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男宠摇身一变,成了风大将军。先帝不顾君臣大伦,独宠于他,令得母后和后宫妃嫔尽皆失宠。陛下若去查先帝的《起居注》,可以知道,自母后生下陛下之后,先帝没有再恩宠过任何妃嫔。他一个男人,不安安份份做个臣子,去抢别的女人的夫君,还独占雨露,这算什么?”想到自己母后这些年来受到了委屈,青寻公主悲愤万分,质问道:“他连个外室都算不!是逆臣!不叫他jian贼叫什么?”
风贺响响年纪尚小,对于该如何喜欢一个人并不清楚,但是他一直跟着父皇和父亲一起生活,每常看见父皇和父亲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有说有笑甚至不慎撞见过几次他们黏黏乎乎动手动脚的样子,风贺响响知道,父皇和父亲是深深喜欢着彼此的,这种喜欢是排外的,再容不得别人cha足。
父皇早在迎娶母后之前结识了父亲,并把父亲收为男宠,有了身体的关系。风贺响响甚至猜想,父皇迎娶母后和妃嫔,不过是为了传承帝裔,父皇的心从来不在后宫里。皇帝需要嫡子,因此父皇会一直临幸母后,捎带也临幸其他的后宫妃嫔,直到自己这个嫡子降生,父皇也完成了为帝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责任了,因此,他的父皇不再在后宫播撒雨露了,转而一心一意相待他父亲。当然,他的父皇一心一意相待他的父亲,落在所有人眼里,变成了皇帝独宠将军。只有风贺响响,长期跟他的父皇父亲一起生活,才能明白“一心一意相待”和“独宠”之间的区别。
风贺响响尚不解qíng爱,他只是从事理的角度去看,觉得父皇迎娶了母后和妃嫔入宫,又不时常播撒些雨露,确实是他父皇的过失。风贺响响有时候也会想,等他有了后宫,他能不能做到雨露均分?或者他只娶安哥儿一个?可是,这世,除了安哥儿,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好女子,安哥儿是最好的那个吗?每每想到这里,风贺响响总是心乱又心跳。
“那风大将军有先帝护着,做官做得风风光光,得寸进尺,胆大包天,向先帝提出过继陛下的请求。先帝鬼迷心窍,竟然答允了。”青寻公主又质问道:“母后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陛下,也只有一个儿子,先帝帮风大将军谋夺过继陛下,不是帮着风大将军挖母后的心肝?何其残忍!”
“……”风贺响响过继给风染之时,年纪幼小,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知道父亲一直对他极是慈爱,甚至后宅偏院里郑修年和纪紫烟疼爱安哥儿,还要更加疼爱自己。他也更喜欢依恋父亲,甚至超过对父皇的喜欢依恋。
第480章夙敌
自己过继给父亲,从此跟父亲在一起生活,这对母后来说,残不残忍的,风贺响响还从来没有想过。得青寻公主一言提醒,风贺响响细想之下,不免觉得心头凄恻,果然觉得,把自己过继给父亲,对母后是件残忍之事。
真的是父亲从母后那里谋夺过继了自己?
“我是嫡长子,事关国家社稷的传承,能不能把我过继给父亲,不是先帝一个人说了算。若是母后坚决不允,过继之事就做不成。既然我过继了,想必当时母后是允诺了的。”风贺响响问青寻公主:“既然母后舍不得我,为什么会允诺过继?”
“我怎么知道?那时我也才四五岁!”青寻公主道:“你不管母后有没有允诺,事实就是你过继给了风大将军,同时保留了你贺氏身份,只在贺姓之前加冠风姓。从此你就天天呆在风大将军身边,母后想见你一面,还得盼年盼月!”
风贺响响还记得自己幼时每隔一天就会回皇宫到皇奶奶宫里接受教习嬷嬷的宫廷礼仪教导,这种教导持续到接近五岁才结束,之后不久,他就跟着庄唯一启蒙了。当然,他不是每次进宫都会去见他母后,但也隔三岔五,远不是什么盼年盼月这么夸张。“我记得小时经常去看望母后的,哪有盼年盼月。”
“母后想念你,每多垂泪,度日如年,那不是盼年盼月么?你不知道当母亲的心。”青寻公主自己有了孩子,渐渐体会出毛皇后当年痛失爱子的心qíng,便越加憎恨风染,又质问道:“你回去看望母后再频繁,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了,有天天跟母后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来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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