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皇宫里的皇子公主,限于宫规,都是由嬷嬷们带养,哪里能够跟母后母妃朝夕相处?皇子公主幼小时亲近的是带养嬷嬷。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只要在家,就必定带着他同睡同起,安排他吃穿玩乐,事事躬亲,有个三灾两病,亲自延医问诊,喂汤喂药……那是幼小之时就培养出来的亲近,是成年后做什么都弥补不回来的深厚感qíng。
风贺响响不想跟亲姐争论这个,但是青寻公主还要继续说:“当年风大将军用了什么手段过继到你的,先帝去了,你那好父亲不是还活着么?你回去问他啊,看你那好父亲敢不敢说?”
“皇姐,你何必咄咄bī人,针对我父亲?”
青寻公主冷冷道:“陛下,臣姐没有针对谁,臣姐是在跟你分析母后落水案的qíng况,恳请陛下旧案重审。”
“那你扯什么过继不过继?”
“臣姐是在呈述案qíng,你的好父亲风大将军是从母后这里,qiáng行把你抢走的!”
“是过继,母后同意了,才能过继。”
青寻公主又是一声冷哼:“母后拗得过先帝么?敢违抗先帝的旨意么?”
这是事实,风贺响响无话可辩了,只道:“我看不出过不过继跟母后落水有什么关系。”
“皇弟,你还太年轻,看不到事qíng的本质:风大将军就是母后的夙敌!”
“你还扯远些!”
“风大将军就是气不过母后成了先帝的皇后,堂堂一个男人,跟女人争风吃醋,母后的一切,他都要抢!第一个回合,他装病,破坏了母后的新婚佳期;第二个回合,他独占圣宠,抢了母后的夫君;第三个回合,他过继你,抢了母后的儿子;第四个回合,他要杀了母后,才能爬上皇夫之位!母后不死,他永远是见不得光的乱臣贼子,他哪能鸠占雀巢?哪有现在的风光?风大将军跟母后之间,不管皇夫皇后称呼不同,其本质就是先帝的正室之争。我不否认风大将军在某些方面功不可没,但是,为了先帝的正室之位,是风大将军杀害了母后,这一点,勿庸置疑!”
面对这样对父亲的指责,风贺响响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皇姐说的,不过也是猜揣之词,无凭无据,作不得准。”
青寻公主道:“如果仅是猜揣,臣姐也不能出头叫你替母后主持公道。”
十几年都悬而未决的案子,先帝刚死,新帝刚立,难道新的证据就自己蹦出来了?风贺响响道:“你说。”
“第一个,那静菡轩池塘到底有多深,皇弟应该清楚,正常的人掉进去,只要站直身体就没事了,如果没有人加害,母后怎么会呛到水?第二个,母后落水那天,风大将军正跟先帝在菁华宫里双宿**。第三个,母后落水当晚,曾到菁华宫斥责过风大将军,说得风大将军无颜以对,是先帝出面叱退母后,风大将军怀恨在心。第四个,风大将军武功超卓,惯会高来高去,对付像母后这样的弱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青寻公主总结道:“所以,事qíng就是,当晚母后斥责了风大将军,风大将军心怀不忿,出手制了先帝的**道,然后运使轻功,遮掩行藏,避过内侍女侍,潜入凤栖殿,把熟睡中的母后掠出,扔进了静菡轩池塘。然后风大将军又运使轻功,倏来倏去,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菁华宫,解了先帝的**道,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母后因为在睡梦之中被人扔进池塘,不知身在何地,才会拼命挣扎,才会呛水伤及心肺,不治而亡。”
“皇姐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可是差不多仍是皇姐的猜揣之词。就算事发当晚,我父亲在菁华宫,你怎么证明他封了先帝的**道,自己溜出宫去了?你怎么证明他是溜到了凤栖殿?最关键一点,你怎么证明是他把熟睡中的母后扔进池塘的?而且,母后寝宫距离静菡轩还有一段距离,母后就睡得那么沉?被人抱着跑那么一段路,一点没被惊醒?”
“或者,母后是醒着被扔进池塘的。”
“半夜被劫,清醒了为什么没喊救命?”风贺响响道:“朕在九部历练,在刑部曾听人议过这案子,当年议这案子的官吏觉得,这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母后为什么没有喊救命?喊救命的,是一个听见水响过去查看,发现有人落水的女侍喊的。母后始终没喊过救命。所以,当年那官吏推测:如果是有人加害,被害人一定会喊救命,母后没喊救命,就证明并没有人加害母后。”
青寻公主一听就急了,脱口道:“没有人加害母后,难道是母后自己跳水里去的?!”脱口之言一说出来,把青寻公主和风贺响响都惊呆了:自己跳水,换而言之,意思就是寻死。
大约在毛皇后眼里,风染就是个抢了她夫君和儿子的见不得光的jian夫,她上门找jian夫理论,反被夫君叱退,多重打击之下,完全有可能一时想不开跳水寻死。
青寻公主一下就哭了,乱了她准备好的套路,不住道:“不会的,母后不会寻死的,母后还有我,她舍不得扔下我的。皇弟,母后不会想不开!”
风贺响响认真思索了一下,安慰道:“母后应该不会想不开。真要寻死跳水,不能找静菡轩那么水浅的地方。另一个,真要寻死,跳水后不会挣扎,可母后是落水后在水里拼命挣扎,女侍听到水响才去查看发现的。”
青寻公主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掏出巾子,把眼泪一抹,赞道:“皇弟说得有理!”
风贺响响继续沉吟着寻思道:“既然不是有人加害母后,也不是母后想不开……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真的是母后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与人无涉。母后落水大约受了惊吓,忘了站起来,只管拍水挣扎,才呛到了水。”
照风贺响响的推断,毛皇后因落水而病故,岂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意外?就拉不上谁来负责了?那他们还怎么对付风染?青寻公主赶紧道:“不不不,皇弟,你听臣姐说,母后没喊救命,或者另有原因,并不能就此断定没人加害母后。那,臣姐问你,母后半夜三更,不带下人,只穿着亵衣,一个人跑静菡轩去gān什么?”
风贺响响:“……”
青寻公主道:“这就说明是有人加害母后啊!就是风大将军趁母后熟睡,从寝宫里掠了出来,扔进静菡轩的!”
风贺响响有些不耐烦道:“皇姐,你为什么就死咬住我父亲不放?你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猜揣,没有一个真凭实据,我不可能就凭你这些话,疑心我父亲。你出去吧,等你找到了证据,再来跟朕告状。”
“我有证据!就在大理寺。”青寻公主叫道:“当年内务廷审出几个内侍女侍招供,说看见风大将军半夜在凤栖殿出没,后来先帝就喊把这几个内侍女侍和他们的招供都移jiāo给大理寺审理。他们的招供想必还存在大理寺的卷宗里。”
“如果单凭几个内侍女侍的招供,就能认定是我父亲加害了母后,当年先帝为什么不直接定案?而是要jiāo给大理寺去审?”
青寻公主冷然道:“那是因为先帝偏袒风大将军!明明证据确凿,先帝就不裁决,只推给大理寺,我忍了十几年,就等着先帝驾崩,好向你这个新陛下告状,皇弟,你要给母后作主!母后才是生你之人,你不能像先帝那样,继续偏袒你父亲。”
第481章拿谁开刀?
先帝偏袒风染,这一点,风贺响响比谁都清楚。
但是风染再得宠得势,地位尊贵,却从来不因此就持宠而骄,就飞扬拔扈,趾高气昂,为非作歹,也没有在群臣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相反,风染为人做官都相当低调,因为自身洁癖,从来不跟其他官吏幕僚外出宴饮应酬,更不做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行礼收贿,投机钻营之类的事。
风贺响响觉得他父亲跟他父皇一样,深心里把这个国家,这片河山,都看成是自己的,把自己摆在一个主人的位子上。
怎么看待这片河山的归属问题,这其实是君与臣最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君是这片江山的主人,臣是帮助君管理这片江山的仆从,所以,臣会有私心,会拉帮结伙,争权夺利,中饱私囊,再忠心的臣子也会图谋自己的私利:因为江山不是他们的,私利才是他们的。
但是,在许多年前,当风染称帝时,当风染面对幻沙公主的bī宫质问时,风染曾言:“这江山是朕与先帝携手并肩共同打拼下来的,这江山便该有朕一份,无所谓篡不篡位。”那时,风染就逾越了君与臣的鸿沟天堑,走到了贺月身边。
这世上,唯有风染,才配站在贺月身边,与之并肩携手,点指河山。他们的目标是要在这片属于他们的锦绣河山上实现自己的宏图大愿,是要统一它,守护它,治理它,qiáng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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