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山叹了口气:“玉山只是担心少爷金贵之躯,受不了军旅生活。”
金少言笑道:“山哥莫要担心,我自幼与十八个师父修习,早已练就一身本领,只恨未能上阵杀敌。”
语落,忽然想起萧玉山乃汉人,当下讪讪一笑:“山哥可吃过午膳?”
萧玉山摇头:“没吃。”
金少言挽着他的手就往后厅去:“正好我也没吃。”
“少爷不是跟老爷吃过了吗?”
说到爹爹,金少言便一阵失落:“爹爹一回来就叫了二叔三叔还有姥爷到书房商量明年出兵一事,午膳也在书房吃了。”
萧玉山被金少言挽着手,有些不自在,想推开又不敢,只好说道:“吃些什么?”
“吃叫花jī。”
萧玉山露出一副吃惊模样:“少爷可知这叫花jī是何人所吃?”
金少言被问得一愣,他如何知道叫花jī是谁吃的,看萧玉山那副模样,倒像是他吃不得这叫花jī。
“叫花jī原是乞丐吃的。”
“啊?”望着少爷呆住模样,萧玉山笑出了声:“不过叫花jī也叫富贵jī,若是少爷吃了,定当大富大贵。”
金少言放下心来,拍着胸口:“山哥你莫要吓我。”
“少爷与十八个师父修习,竟如此惊吓不得。”萧玉山吸了口立冬后的寒气,便觉一阵清凉,想是适才被那一刀吓破了胆,金少言知他羸弱不堪,关心道:“不如我去求爹爹,让山哥也在大汗手下谋个一官半职?”
金府上下虽都汉姓,但到底是为了与汉人方便jiāo往,在蒙古语中,阿拉代表着金,金少言本名叫做阿拉·达日图,代表着名远,名声远扬。
阿拉一家本是蒙古商队,因帮助过成吉思汗打败金人,被赐予蒙古贵族恩泽,虽无大权,到底也是王室,求个官职,应当不难。
萧玉山却无意做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有想过回昆仑,将师兄和师姐谋害自己的事告知其他师门,但口说无凭,大概无人会信他,何况师兄和师姐如此害他,也只是为了昆仑派掌门一位,如今遂了他们的愿,何苦再去唠叨?
第6章:入祠堂
过了立冬,泉州的雪还梗在天空,家家户户都已在门前支起了幕布,待在家中显得暖和了些。
金老爷回来的第三日,金府上下仍在忙碌,据说再过三日便有得道高僧路过泉州,于万安寺中说法,金老爷一向痴迷佛、儒两道,便主动担起了县老爷的职责来,忙前忙后打点着万安寺的布置。
金少言倒是松了口气。
平日他总要和几个师父学习中原文化。
奈何他生xing顽劣,实难端坐听人讲学,甚至时常朝立在一旁的萧玉山使眼色,萧玉山摇了摇头,并不理会,气得金少言让萧玉山随他去家中祠堂,偷那里上好的佳酿。
“爹爹祭奠先祖,用的都是好酒,他自己却不舍得喝。”
中原自东周,便谈三纲五常,是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加之孔老夫子所言,名分乃万事之首,是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百姓无所适从”到最后竟会导致天下分崩离析,金老爷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家中一切皆是如此,是以祭奠之事,实乃重中之重。
萧玉山心中好笑:“孔老夫子也曾说了,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想着金老爷到底是蒙古鞑子,自是未能了解儒家真髓。
萧玉山跟师父学的是道学,昆仑派本也是道家一流,自是不太看重名分,他们所求之为“道”,便也是无名的,万事皆无。
因而偷酒之事,他虽坚持不应,但不到片刻,又随金少言去了。
金少言自持武功高绝,入祠堂简直易如反掌,何况家中守着祠堂是乃一半百老儿,便是站在他眼前让他看,也要好一会儿功夫才看得清来者是谁。
他先扔了块石头引起老儿注意,不想老儿端坐门前,动也不动,金少言恼怒:“这聋子,气煞我也。”
萧玉山却笑道:“少爷不妨随我来。”他当下迈出步子,竟已走到老儿身前,他朝老儿施了一礼,朗声道:“少爷念及祖辈恩泽,想来上一炷香,不知可否通融?”
老儿半晌才啊啊了几声,看清来人是萧玉山,露着只剩一颗牙齿的笑脸:“应当应当。”
说着便让开了身子,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少言叹了口气:“山哥如此聪明,我自愧不如啊。”
倒不如说他爱使鬼点子,反而忽略了最直接的办法。
他走到老儿身边时,老儿忽然朝他施了一礼,全然不像老眼昏花,金少言被他举动吓着,急忙加快脚步赶上走在前面的萧玉山,只是在他走后,老儿轻轻道了声:“哎。”
他因何叹气,无人得知,这天下老人都爱这般叹气,仿佛半百岁月,如白驹过隙,韶华早逝,令人黯然伤神。
“山哥,你说门口那老儿会不会是武林高手?”金少言赶上萧玉山,脸上似有憧憬:“我听二叔说,昔日攻下襄阳,那郭靖大侠誓死不降,全家就此慷慨就义,闻那郭大侠实乃世间少有侠之大义者,我好恨啊,晚生那么多年,不能一睹大侠风采。”
萧玉山闻言一愣,低声道:“郭大侠在糙原长大,可汗很是器重,但他到底是汉人,眼见家园被入侵,自是容不得外族放肆。”语罢,伤神片刻。
金少言没听出萧玉山言下之意,手在祠堂的柱子上轻轻一拍:“中原皇帝真不是东西,若是早些接受大汉劝降,又如何会死那么多人?”
身前的萧玉山目光一寒,心中念及当年靖康,顿了顿脚步,但又念及金少言乃是蒙古族人,自是不会说大宋的好,便又叹了口气:“少爷,我们到了。”
第7章:打屁股
“山哥,若是被爹爹发现,该如何是好?”
萧玉山并不作答,此时两人已走到祠堂正中,眼前无数牌位,象征着阿拉家族的悠久历史,阿拉家世代从商,到了上代才得以有了官职,被封为贵族,金少言小时候听爹爹说过祖先的故事,他很喜欢听,也常常闹着要让爹爹写下来,让他天天都能读。
随着年纪渐长,他对读书毫无兴趣,这些陈年往事也已不再好奇,相比这些,他更喜欢游山玩水,更喜欢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可爹爹总不让他出门,说如今兵荒马乱,实在危险。
金少言朝灵牌拜了拜,看到萧玉山只站在身后,并不祭拜,低声道:“山哥为何不拜?”
萧玉山道:“玉山只是仆人,无资格跪拜。”
金少言不再勉qiáng,拜了祖先,他便开始寻酒。
好不容易找到一坛,金少言朝萧玉山炫耀:“山哥,我先找到了一坛。”
但他声音顷刻而止,此时他看到萧玉山跪在地上,头被人摁着,他像是已习惯了,并未挣扎,但金少言哪里见得萧玉山受苦?放了酒就冲了出来,一巴掌打翻按住萧玉山的人,他正要去扶萧玉山,不料听得父亲的声音:“图儿,放肆!”
“来人,将萧玉山拖下去重打五十棍。”
金少言挣扎着冲到爹爹面前:“爹爹,都是孩儿的注意,不关山哥的事!”
金老爷面红耳赤,他虽穿着汉服长袍,样貌似也儒雅,但到底是蒙古大汉,气质全然不搭,他一把将金少言掀翻:“你叫一下人为兄,成何体统?”
金少言又跪了下去:“山哥与我相见如故,孩儿对他甚是欢喜,早已义结金兰,中原人岂非也是如此?”他故意抬出中原,便是要让父亲理解,谁知金老爷听罢,怒气更盛:“你一蒙古贵族,岂能与汉人结义?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爹爹,孩儿自知今日所作所为实乃大不敬,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全是孩儿一人注意,请爹爹放过山哥。”
“还不改口?”
“求爹爹放过山哥!”
金老爷气得非同小可,他以为金少言已被萧玉山蛊惑,不由得勃然大怒:“既是如此,来人,将少爷也带下去,重打三十!”
金老爷身边管家替少爷求qíng:“老爷,不日高僧便要行至泉州,老爷若是动了怒,实为不妥。”
“但此子离我多年,竟如此不听话,今日若不调教,来日还如何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意已决,挥了挥手,身边武夫上前将金少言押去了后院。
金少言仍在叫喊:“爹爹你如此不公,此事全我一人过错,何以惩罚山哥!”
“我不服!”他喊着,几乎全府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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