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允琏神色如常,坦然迎向洪嬷嬷刺骨恨意,半晌,才又缓缓动了动。叫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低下头,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缓缓开口。
“多年不见了,洪瑜公主。”
第十章
凌允琏弯腰朝向洪嬷嬷行了一礼,缓缓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彻底惊到了一侧的凤丘与祈安二人。
“您……您说什么?”凤丘目瞪口呆的看看洪嬷嬷,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公主?您叫她公主?”
凌允琏还没来得及回答,洪嬷嬷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生硬的开口,“我还算什么公主?父皇死在你们手里,本来属于我家的天下也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给夺走!一个亡国之人,叫我‘公主’,王爷真是抬举老身了!”
这番话冷嘲热讽,更直斥凌允琏是乱臣贼子,他听在耳里也只轻轻笑了一下,“先朝残bào,民不聊生,被取而代之乃人心所向,天命所归。”
“你少给我来这套鬼话!”洪瑜勃然大怒,一手指向凌允琏,眼里she出刻骨的仇恨目光,喝道,“什么人心所向?什么天命所归?我只知道,当年我父皇母后被你们bī得自焚而死,连尸骨都找不到!皇兄被你们用弓弦活活绞杀,死不瞑目!还有我年仅一岁的小弟弟……”
她说到这里,眼眶忽然红了一下,声音也略带哽咽,“我那一岁的小弟弟,也被你们从高楼之上活生生摔死!你们好狠!就连尚未懂事的稚童也不愿放过!”
面对洪瑜的这番指责,凌允琏静静的承受,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末了,惋惜般一声叹,只言未发。
洪瑜尤自恨不得一副把眼前人扒皮拆骨的模样,一旁,凤丘和祈安惊异万分,互相对看一眼,又分别看向凌安王和洪瑜公主。
那是距离他们太过遥远的往事,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年了,说起来却依旧让人觉得有血腥在弥漫,控诉着每朝每代那抹也抹不去的心狠手辣,惊心动魄,徒留铭心刻骨的仇恨与怨念。
洪瑜静静的看了凌安王良久,忽而一笑,鬼魅般yīn森,“我发过誓,我要用你们这群凶手的xing命,来血祭我那可怜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
原本悄无一语的凌允琏,闻言忽然抬起头来,眼中jīng光一闪,旋即皱起了双眉,看向眼前沉浸在仇恨中的人。
两下里目光对上,洪瑜愤恨的瞪了一眼,忽然转头看向一侧的祈安。
“叶少爷。”
没料到洪瑜竟然朝自己走上前来,祈安大愕,不由自主的悄悄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应道,“……洪嬷嬷……呃,不……洪瑜公主?”
洪瑜依旧还是笑着,却不似之前鬼魅般可怕的yīn森笑容,一脸和蔼的模样,若非不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竟差点要错觉面前的这位妇人,不是心狠手辣的断天门首领,而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和善民妇了。
“老身前番鲁莽,让叶少爷受惊了。”洪瑜亲切的笑道,却让祈安又惊又怕,不禁冷汗涔涔,睁大了双眼,惊疑的看着这位变幻不定的狠毒妇人。
“不知那副画像,叶少爷可曾看过了?”
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祈安只能缓缓的点点头,洪瑜见状又笑了,“令尊光明磊落,功勋卓著,却被当时的皇帝嫉恨,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车裂而死,可称是千古奇冤——”
她话还没说话,凌允琏忽然一声bào喝,“住口!别再说了!”
祈安和凤丘都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凌安王。
洪瑜却冷笑,“为何不能再说?叶辰蒙受不白之冤,怎么王爷忍心让他的后人作个胡涂虫,不但不以为仇,反而还要去侍奉杀父仇人吗?亏当年王爷和叶辰也算是过命的jiāoqíng,如今为了自己的爵位富贵,就连好友的冤屈也要视若不见么?”
凌允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转瞬即逝,半晌,方又缓缓开口,“洪瑜公主,千错万错,也是我们这把老骨头的错,和孩子们无关。我知道公主恨我入骨……”
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般苦笑,顿了顿又继续道,“……毕竟当年绞杀太子,就是我亲自动的手!公主若是想取我xing命,尽管拿去便是,我凌允琏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请放过这些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爹!”凌安王话刚刚说完,凤丘就急呼一声,紧张的看看自己父亲,又目不转睛的看向洪瑜,手按在了剑柄之上,蓄势待发,唯恐那被仇恨驱使的人,会作出什么可怕的事qíng来。
洪瑜听了凌安王这番话,咬紧了牙关,脸上忽然戾气一盛,眼睛恨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拳头握紧了又缓缓松开,良久,才咬着牙慢慢开口,说的咬牙切齿,竟似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fèng里崩出来一般,“凌允琏!你好!你好的很!”
她不知所以的说完这几个字,扭头看了看祈安,又缓缓扫过身旁一直紧盯着自己的凤丘。
被她冰冷的目光所慑,凤丘和祈安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叶祈安,我知道你是奉皇帝之命追查姜道隐的下落。”洪瑜忽然开口,“不过,他已经死了,是我杀的。”
她轻描淡写的说来,祈安眉头一皱,想到那位慈祥老人凄惨的死状,禁不住带着怒意,斥道,“你为什么杀他?手段如此歹毒,你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洪瑜嗤笑,“叶少爷若是想知道姜道隐为什么会横尸荒地,不妨回京,查一查二十年前的宫廷记录。”
“宫廷记录?”祈安惊疑的反问。
“有时候你苦苦追寻的事实,就在自己身边而不知!”洪瑜说完,忽然仰天长啸。
随着她这声长啸,小树林周围,忽然响起几处火药炸裂声,轰隆不休,连地面都禁不住晃动起来。
“这是?”凤丘大惊,抬头看,却见树梢上忽然跃下几个黑衣人,手持雪亮的利刃,护住了洪瑜。
洪瑜冷笑一声,“各位,后会有期了!”
凤丘yù上前拦住,却顾忌身后的父亲和祈安,于是横剑挡在前面,怕这些黑衣人伤了他们。侍卫之前又被勒令退开,就算及时唤来,也怕对方迅雷不及掩耳,伤了自己最重视的两个人。
那几个黑衣人看起来并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洪瑜心狠手辣……
饶是凤丘再怎么武艺高qiáng,也不得不权衡一下当下的局面,力求找到一个两全之计。
好在洪瑜似乎并不想伤了他们,只是在黑衣人的掩护下,迅速没入树林深处,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凤丘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放下心里大石。
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侍卫们赶来了,袁总管和小顺带头,浑身烟土,láng狈不堪。
“王爷!世子!没料到断天门居然事先埋了霹雳雷火弹,伤了我们几个弟兄!”
凌安王点点头,“不愧是断天门,预先就给自己埋好了退路。”
他说完,吩咐袁总管把受伤的侍卫送下去好生养伤,竟然绝口不提追击洪瑜之事。
凤丘讶异,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问,“爹,把洪瑜放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凌允琏皱紧了双眉,也是一脸凝重,“我知道,可是,洪瑜身后还有人,那才是真正最危险的人物。”
“什么?”凤丘大惊,“洪瑜身后还有人?她不是断天门首领吗?而且又是前朝公主,在那些余孽眼里,地位崇高无比,还有什么人凌驾于她之上?”
“洪瑜并不是真正的断天门首领。”凌允琏缓缓摇头,“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们一无所知,只有放走洪瑜,说不定才能借此摸到一点蛛丝马迹。”
凤丘闻言点点头,旋即又长吁一口气,不甘道,“本来以为可以一网成擒,却还是功亏一篑。”
“来日方长,只要洪瑜肯再露面,就定然会留下踪迹。”凌允琏安慰的拍拍儿子肩膀,同时示意他看向一侧。
祈安已经呆立良久,定定的看着洪瑜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也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立着,削瘦的身影在秋风中微微抖瑟。
凤丘不禁心里一紧。
“我现在比较担心这个孩子……”凌允琏轻叹一声,“洪瑜的那番话,想必已经达到某些目的了……”
车裂……
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车裂而死……
到底是什么样的罪名,竟然会被处以如此残忍的刑罚?
娘……您明明告诉我,说爹是在携家上京途中,遇到盗贼,为救妻儿被盗匪所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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