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丘看着身下的祈安,头发全揉乱了,腮上带着红晕。心里又是疼惜又是促狭,qiáng忍着冲动将他拉了起来,笑道,“可不许反悔了!”
“不悔不悔!”生怕凤丘又来挠自己的痒,祈安忙不迭的点头。
“那就先暂且饶你这回,以后一并算帐。”凤丘嘿嘿一笑,却将祈安搂在了怀里,嘴唇紧贴他耳畔,竟是轻声哼了起来。
清朗朗的歌声,带着qíng深款款,就悠扬婉转的在屋内缓缓流转。
“他也曾斗娇姿花外游,他也曾叙幽qíng月底行。他和我唱新词曾把字儿评,我与他立尽花梢明月影。遂了这风流佳庆,曾说的楼头北斗柄儿横。呀,他是我今生、今生xing命,那世、那世魂灵。一去教人不快qíng。遮莫有锦阵花营,酒友诗朋,象板银筝,歌舞chuī笙。花朵人儿将玉杯擎,我只是无qíng兴……”
第十八章
除夕夜,辞旧迎新。
家家户户团圆饭,凌安王府又怎能例外?
就在戏台对面沁芳池飞桥栏槛的水阁之上,挂起了红彤彤的宫灯,丝幔结彩,细雕栏杆,都用各色jīng致花竹点缀,廊上每隔十步便是一位盛装丽人,手里都端着琉璃盏、水晶壶、银盆等物,伺候在一旁。
正中暖阁内安着一桌酒宴。jīng雕细琢的红木圆桌案几,上面摆着一色的哥窑莲花冰纹盘子,满满的都是些紫苏鱼、rǔ炊羊、葱泼兔、白渫齑、西京笋、鹅鸭排蒸荔枝腰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虚汁垂丝羊头、炙獐、鹿脯、渫蟹、炝醉姜虾、脆筋巴子、玉板鲊豝等菜蔬,小铫子里是热腾腾的莼菜牛ròu羹,旁边攒盒里薄荷糕、栗子苏、粽子糖、酒酿饼等小点更是摆出个花儿来。
桌旁围坐着四人。红泥小炉上温着錾花银执壶,酒香四溢。
“来来来,尝尝这姜虾!”凌允琏笑眯眯的对祈安道,用象牙筷夹起一个,放到面前浅碧琉璃碗内。
“多谢王爷!”祈安连忙起身,客客气气的谢了。
凌允琏却扬声大笑起来,“还谢不谢的作甚这般生分?我早说过,你就当这是自己家,完全可以随心所yù,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他说完,又将錾花银执壶提了起来,往祈安面前的琉璃盏内满满倒了一杯,酒色清澈,芳冽甘香。
“说不得,定要陪我这老头子饮一杯才是!”凌允琏笑道,仰头先饮为尽。
祈安连忙端起饮了,不提防凌允琏又斟了一杯来。
“再来!今晚可要尽兴!”
见凌允琏兴高采烈,只拉着自己要连gān三杯,祈安不禁微微露出些为难神色。
他向来不善饮,酒力不胜,之前喝了两盅,已经觉得脸上飞霞,酒意火辣辣的直窜了上来,偏生凌允琏吃得高兴了,非得要自己陪他连饮三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正自踌躇间,身旁凤丘却伸过手来,将自己手里的琉璃盏抽走。
然后恶狠狠的瞪住自己那正抱着酒壶呵呵傻乐的父亲,“臭老爹!你别老是灌祈安酒,灌你自己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酒壶就迎面飞来,凤丘轻巧的侧头避过,右手一伸,顺势接住,放到了桌上。
“死小子!有你这样对老爹说话的吗?”凌允琏佯怒,却被凤丘视若不见的哼着小曲儿转过头去。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拿酒当清水灌的么?”齐青扬不禁翻了翻白眼,又好气又好笑的对凌允琏道,“就你那酒桶海量,谁敢和你拼酒啊?没人傻的自己找死。”
“……你不损我不行么?”凌允琏斜眼看向自己的好友。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齐青扬不慌不忙的回答。
“……”凌允琏闻言扬扬眉,笑得一脸促狭,继续开口,“那又是谁喝醉后一刀砍断了大帐链索,结果被自己妹妹追杀得满大营抱头鼠窜的啊?”
“……那是你硬拉住我喝了三大坛酒!罪魁祸首还是你!”听见自己当年的糗事被抖了出来,齐青扬顾不得一侧还有两个小辈在场,指着凌允琏的鼻子就愤愤反击,“都是你害的!”
“呸!我喝我的,谁请你了?自己死脸赖皮的缠上来蹭酒喝,居然还怪到了别人头上?”凌允琏毫不示弱。
“少来!明明就是你惹恼了傲霜结果躲到我帐篷里避难不说,还顺手牵羊拎来三坛子酒,定要我陪你喝!”齐青扬针锋相对。
“可恶!那次惹恼傲霜的明明是你,怎地偏怪到了我头上?说起来还是被你连累的!”
“你记错了!惹事的是你!”
“是你!”
“是你!”
……
听见席上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眼对眼鼻对鼻的争闹不休,凤丘忍不住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疲惫的以手扶额。
真是……
他们都什么年纪了啊……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一样拌嘴吵架?
苦笑着摇头叹气,决定无视那边两个老头子无聊的争辩,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祈安,却见他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正拼命忍着笑。
两人心有灵犀的同时对看了一眼。
想是忍耐的辛苦,祈安终于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凤丘也随之大笑。
而随着他们两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那两个正在拌嘴的老头子也不约而同的回头瞪向他们,气鼓鼓的异口同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却让凤丘祈安二人更是笑得打跌。
暖阁内正嘻笑玩闹,对面沁芳池上架着的戏台之上忽然传来一阵管弦丝竹声响。
四人循声看去。
之前罗绮炫衣的舞娘们已经不知何时退下,台上安置了桌椅道具,二楼乐人们调弦鸣筝,好戏即将上场。
见那一派热闹的景象,凤丘笑道,“这是我着人特地去韶南请的戏班子,据说唱得好戏好曲,不妨就叫他们装扮起来,也算是添点喜庆!”
他扬手拍了拍,一侧的侍从会意,一溜小跑下去,片刻之后,就见戏台子上管弦齐响,演的是《龙凤呈祥》,唱得是《富贵锦绣》。
诺大的园子顿时喧闹起来。
“这主意倒是不错。”凌允琏笑呵呵的道,“往年怎么就没想起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
“说你老了你还不服,脑筋怎么比得上年轻人灵活?”齐青扬窥见个空子,毫不留qíng的讥讽道。
“……没记错的话……你好象比我还年长那么五岁哦……”凌允琏反唇相讥。
眼见两人又要争闹起来,凤丘哭笑不得,正想作个和事佬,免得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拌嘴,不料对面戏台上忽然钟瑟齐鸣,竟是一场大戏上演的阵状。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片刻,戏子们粉墨登场,抹一脸芳华,做一场人生百态、世事无常。
乐声响起,台上的人一身布衣打扮,抱着药箱,婉婉开口唱道,“列国纷纷,莫qiáng于晋。才安稳,怎有这屠岸贾贼臣?他则把忠孝的公卿损。”
一曲《点绛唇》,仙吕调起,原来唱的是《赵氏孤儿》。
祈安听见歌者声音绵长浑厚,不禁赞道,“果是名不虚传。”
他回头,笑着正想开口,却见凌允琏与齐青扬都是满脸惊疑神色,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去,装作认真看戏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泛上一丝疑惑。
“《赵氏孤儿》?怎么会是这出?”齐青扬定定的看着台子上正戏做真时的歌者戏子,满脸狐疑,喃喃低语。
凌允琏也觉得有点异样,压低了声音问道,“大过年的,戏班子怎么演这出戏?多不吉利。”
齐青扬也大惑不解,回道,“凤丘请来戏班子,怎会点这种戏目?这小子……在想什么?”
“……我哪知道……”凌允琏闻言皱起了眉头,凝神看了看凤丘与祈安,见他们一门心思都在戏台子上,似乎不曾发觉异样,沉吟了片刻,又低声对齐青扬道,“罢了,看看也好,瞧那小子搞什么鬼花活!”
并不曾听见身后凌允琏二人的窃窃私语,凤丘紧挨祈安坐下,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一面吩咐侍儿细细斟一壶好香茶来,一面亲手端了个什锦八宝蜜饯盒送到祈安面前,里面铺陈了十数种果子,金丝党梅、水晶角儿、广芥瓜儿、甘棠、杏片,蜜饯香药,红红绿绿的煞是jīng巧好看,便拣了个水晶梅子与祈安含了,柔声道:“说定了陪我看戏,可不许托赖。”
祈安含笑点点头,遂又看向台上,手被凤丘紧紧握住,温暖柔润,舍不得放开。
正是演到程婴悄悄带出赵氏孤儿,却被大将军韩厥拦下,搜查药箱,发现了婴孩踪影。一曲《金盏儿》,浑厚绵长的嗓音和着乐声,越过沁芳池传到了暖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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