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_阿泱【完结+番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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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愣,笑:“你为何要道歉?”

  他苦笑:“你是我请来的,原本是请你一同和我们玩的,如今却叫你动气,我亦不能劝,心里实在惭愧。”

  我微笑了一下:“他们都是你的表亲兄弟,你自然不能说什么。”

  我顿了顿,见他仍是闷闷不乐,遂又笑道:“越之,你不向着他们我已经很知足了,又何必耿耿于怀?”

  “你不生我的气?”他问。

  我摇头:“为何要因为乔老六而和你置气?”

  陆隶的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他握住我的手,晃了晃:“仙栖,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含了几分真诚的笑来:“越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啊!”

  陆隶闻言,若有所思,茫然道:“真的么?”

  我偏了头,问他:“你为何自贬为坏人?”

  陆隶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方说道:“仙栖,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和炳彰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不都是富贵人家养出的纨绔子弟?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叫我一时难以领悟,遂笑道:“越之,你怎么了?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陆隶恍若未闻,只顾自言自语:“唉,也许我与他们,也真的并无两样。”

  我笑:“怎会?”

  陆隶却缓缓松开了握着我的手,摇头:“仙栖,你怎么像初见世事的孩子?无知得令我心惊。”

  我听了,不由皱眉:“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白玉月光下,他凝视着我的目光不知为何带了几分愧疚神色。我想,一定是我弄错了,不然,他为何要愧疚呢?

  陆隶见我开始打量他,不由扭过脸去,闷声说道:“罢了,别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了。”

  我心里疑惑,但不愿意勉qiáng他说,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静坐了一会儿,陆隶忽然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我眼皮底下。

  我低头一看,只见他托了一串佛珠在手中,便玩笑道:“咦,你是把预备着出家用的东西拿出来了么?”

  陆隶果然笑了笑,他温言说道:“仙栖,这是给你的。”

  “给我?”我疑道,“无功不受禄,为何要给我这个?”

  陆隶却抓住我的手,翻了过来,让我掌心朝上,缓缓把佛珠放在了我的手上。

  他笑:“这是我从栖霞寺里请回来的,那里的香火灵验极了,能保佑你平安如意的。”

  我托着佛珠,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

  陆隶便拿起那串佛珠,亲手给我挂在了脖子上,完了又仔细看了看,笑道:“挺好的。”

  我摸了摸那串佛珠,笑着叹了口气。

  陆隶忙问:“为何叹气?你不喜欢?”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很喜欢,只是想到白白拿了你这一串佛珠,心有惭愧罢了。”

  陆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我,说道:“记得么,我说过,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又何必与我见外?”

  我亦是感动,还没来得及表示,就听背后一声不yīn不阳的笑,来者说道:“表哥,你和仙栖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蹿出去两步。

  乔炳彰见我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不由恼怒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胸前刚挂上的佛珠上,目光更为yīn沉起来。

  饶是我刚才拼命一场,仍对这样的视线心生畏惧,不由又后退了一步。

  倒是陆隶站了起来,沉定着微笑:“我出来chuīchuī风,遇见了仙栖,就和他多聊了两句。老五,怎么着,这也要你批准么?”

  “仙栖?”乔炳彰越发不悦起来,“何时表哥与个琴师这么熟稔了?”

  陆隶不是我,自然不怕他,反问道:“一个琴师?仙栖在你眼里仅仅是个琴师么?”

  乔炳彰的目光立即投到我的身上,随即又飞快地挪开了。

  他压低声:“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和我抢?”

  我脑袋里转不过来——抢什么?

  陆隶闻言,不知怎么松了口气,他别过脸去,不看乔炳彰,亦不看我:“……不,我怎么会和你抢?”

  乔炳彰得了保证,点头道:“表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朝我走了一步,见我又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便站定住脚,说道:“你不进去?里头大家正等着听你的《牡丹亭》呢!”

  我想起自己应了他,只得点头,称:“知道了。”

  遂低了头,脚下一道烟似的从他身边窜了过去,连他的衣角都没擦到,生怕他突然来拉扯我。

  唱《牡丹亭》倒也不难,唱曲的,谁没学过几段昆曲打底子?

  我唱《寻梦》的《懒画眉》一段,那杜丽娘怀了chūn,连眼前的□□也可喜起来,于是说道——

  最撩人□□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chūn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这段原本时常唱,月生更是爱在海棠花下唱这几句。我以前不懂,常问她,这几句怎么就让你念念不忘了?

  月生说,这四句勾人心魄。

  那时,我总不能明白。

  今日唱起,不知为何竟有些如痴如醉了。

  不觉洒下泪来。

  这泪却不是悲伤的,亦不哀痛,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蕴藏在其中。如繁花盛开在枯枝上,亦如久断香火的案台上燃起袅袅香雾。

  我只觉心越升越高,几乎要从我的嗓子眼蹦出来了。

  脸上亦是越烧越热。

  恍若那天宇文钊的面前,我亦是这般的失态,亦是这般的难以自矜。

  我只怕是害病了。

  一曲唱罢,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烧得我如一汪chūn水般溢溢将出了。

  只得丢下一屋子的人,捂着脸落荒而逃。

  听见好几个人在背后叫我,却也顾不得了。

  楼道口放着一面落地镜,我瞥了一眼,不由地愣住了。

  镜子里的那人饧着一双桃花眼,眼中溢着滚滚的柔波蜜意,脸红得好似偷染了胭脂,就连眉梢尾角,亦沾染了醉色。

  我怔怔上前两步,一手抵在镜子上。

  那镜面却凉得好似十二月的寒冰。

  我一个寒噤,越发迷糊起来,这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么?或者,是个很像我的幻影罢了。

  身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说话声。

  “找见他了么?”

  “没有。”

  “外面漆黑的,这酒楼里又没多大,他能去哪儿?”

  “你若不放心,我们再找找。”

  “越之,我最近越发焦急起来。倘若叫别人抢先得了手去,我心里岂不要遗憾死?”

  “你既然心急,为何又来找我讨主意?”

  说话的声音在此断了一会儿,我贴在镜面上,身躯不受控制地缓缓滑了下去。

  那人又说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土匪qiáng盗,纵然得了他的身子也是无趣。总要他服服帖帖、顺顺意意的才好。”

  “那你又何必抱怨!总说这样的牙疼话!”

  那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得听不见了,我只觉得累,很想在这地上一睡了之。

  忽然一人搂住了我,急急忙忙地摇晃我:“仙栖,仙栖!怎么能在这儿睡?”

  我费力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看不清。

  只怕是那一海碗的酒后劲厉害,这会把我快醉死了。

  那人更加用力地来晃我:“仙栖,你醒醒,我送你回去!”说罢,打横一把抱起了我,就要往外走。

  我拽住他,嘟囔:“别……等长秀一起走。”

  那人反问:“为何要等长秀一起?”

  “……别叫六爷他们再欺负了他去。”我分辨不清来人,心里却记挂着长秀。

  那人似乎愣了愣:“……不会。”

  “什么不会?”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门口悬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晃得眼晕,我使劲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抱着我的人。

  “……五爷?”

  乔炳彰低头看着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周旋了,疲惫无比地闭上了眼,只是问他:“之前,你为什么肯帮我?”

  他说道:“仙栖,你迟早是我的人,我维护你是应该的。”

  我轻笑两声。

  乔炳彰叹道:“何必不信?你我尚有一月之约,一月之内,我不bī你,只要你心服气服地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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