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_阿泱【完结+番外】(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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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听,不由急了,忙问道:“是长秀,你没说成别人罢?”

  他连连的摇头:“不会。长秀师傅的名号也是响亮的,小的再不济,这点子事是不会错的。”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越发急了。

  原来在师哥那里的时候,师哥甚少说及长秀,他又弃了之前的行当,托了一个熟人,打点了一些礼物,得了一家玉石玩器铺子的学徒做。师哥便同我说:“等日子久了,我兴许也能自己开一家。这里地方小,不要那么多玉石铺子,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就是了。从前见了那么多宝贝,现在好坏终归还是能识得出来的。”

  只是香鸾偶尔说过一次,说:“这里恐怕是常住不了的,换个地方也好。”又有一次趁着师哥不在,同我说:“等长秀也来了,这几间屋子就挤了。我们换个地方,多添两间屋子,你和长秀,到底还是要成家立业的不是?”

  那是他夫妇第一次说到长秀,香鸾还避着我的师哥,眉眼中的忧愁怎么也掩饰不了。我便知道,他们虽有心往好处想,只怕事qíng并不顺利。不然怎么师哥一次也没同我说过?他怕是只想让我心安,殊不知,越发叫我不安起来。

  周小爷在一旁怔怔的听着,忽然cha话道:“莫非让他家旁人悄悄的请了去也未可知。让他们再去问一问,师傅莫急就是了!”

  他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因与我有过一月的师生之缘,所以为我着急上火也是有的。只是周家老爷都回来了,乔炳彰再想作恶,头上顶着他的老子,哪里敢?

  忽然想起那几日同他住在汤山,却也不是乔家大宅,而是一间私宅,忙对那家仆说道:“烦你再走一趟,就问乔五爷在不在家,若是问缘故,就说……”我侧着头想不出主意,一旁周举人接过话来:“就说我请五爷得空,赏光来家里坐坐。家里你六爷时常念着他呢!”

  我听了,千恩万谢。周举人笑得极为宽和:“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七师傅客气了。”

  于是又等了许久,那家仆回来,说道:“回老爷,没见着乔家的五爷。说是乔老爷病了,五爷时常榻前侍疾,可每天总有几个时辰要出去。大约是年下了,忙罢。”

  我心中顿时清醒了——乔五出去多半就是为了长秀的事,可又不好明说,便借口说是公务。可他家的外宅太多,一时半会怕是难以知道哪处,只得长叹一声不得缘。因见天色不早了,怕师哥回来瞧不见我着急,便辞了周举人匆匆回去了。

  在院子前撞见师哥,果然问我哪里去了,便告诉他出去散一散步。

  师哥憨憨一笑,不疑有他,遂勾了我的肩膀,笑道:“也好,你总闷在屋子里,到底与你的病不好。出去走走,只怕好得更快些!”

  与他说说笑笑回了家,谁知香鸾正等着,见了我,旋即进屋托了一只盒子出来,离身子远远的举着,同我说道:“今天有人送了这东西来,说是给七弟的。我本想打开看看的,谁知这盒子很有股味儿,我闻着很是想呕,便原封不动的留下了。”

  我盯着那盒子,见那盒子红木雕着梨花,很是jīng致细巧的样子,上面还挂着一把亦是玲珑小巧的锁,忽然心里一咯噔,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迟疑了一下,说道:“既然有味儿,我拿回屋子看吧,熏了嫂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就罪过了。”

  说罢,也不敢看师哥,低着头捧着盒子一径往屋子里去了。

  进了屋,做贼似的将门窗都关实了,这才扑通着一颗心去开那盒子。

  但听得啪嗒一声,盒子上的锁掉在了地上。

  我顾不得去捡,急忙开了盒盖子查看,明晃晃见得盒子里放着一只人手,惨白惨白的,断了的地方血已经凝固了,样子很是骇人,果然还有一股血腥味儿。

  “啊”了一声,再不能动弹了。

  第47章孽债

  “师哥,算命的告诉我,我的手背有一颗痣,是大富大贵的标志呢!”十四岁的长秀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他的右手给我看,笑得眼睛眯成了两弯新月,“等我富贵发达了,一定不忘师哥待我的恩qíng!”

  转眼间,仍是十四岁的长秀,却躺在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只剩了半条命,仍是将右手塞在我的手中,恹恹笑了起来:“师哥,原来他们说的富贵,竟是应在这个上头了。这样的富贵,叫我……消受不来。”

  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让我瞧过他的右手手背,仿佛那是一个羞耻,每每遇人,都要遮掩起来。

  我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知道,在他的心底,是很不愿意把这件事在曝光在他人眼下的。

  只有一次,那是长秀跟了乔五之后,正chūn风得意的时候,我碰巧路过他的屋子,从窗户望进去,看见长秀正抚摸着他右手手背的那颗痣,若有所思一般。

  那颗痣的位置,就和眼下盒子里的那只手上,是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

  “老七!老七!”一双大手抓着我的肩膀不断的晃着,那个声音还在嘶吼,仿佛很急躁,很惊恐。

  我的眼珠僵掉了一般,缓缓地,挪到了他的身上。

  师哥和香鸾正焦急地望着我,后者还捏着她的鼻子。

  我将身子侧了过去,挡住了香鸾的视线,迟疑着,将手中的盒子举到了师哥的面前。

  师哥的脸色大变,他的声音亦有些颤抖:“……这、这是谁的?”他虽是发问,可我听得出来,他大约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不争气,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师哥,我对不起长秀,对不起他啊!”这样的重负是我不能承受的,我再也不受控制,缓缓跪了下去,抱住了脑袋,企图否认这一事实。

  “是汉家么?”

  门外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香鸾不明就里,看了一看临近崩溃的我,在师哥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旋即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只相同的盒子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我,不由的将拿着盒子的手往回缩。

  但我看见了。

  我不管不顾朝她扑去,抓住了那只盒子。

  不管是什么样的事qíng,不管有多么惨淡,我宁愿自己扛着,而不是被再次蒙在鼓里,傻子一样的一无所知。

  香鸾争不过我,一下撒了手。

  我夺过盒子,哆哆嗦嗦的不敢开。

  师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想要拿过这个盒子。

  然而我却异常的坚决。我握着盒子,怎么也不肯松手,只是拼命的摇头——是我该面对的,这次我绝对不让别人在护在我的面前,叫旁人替我受罪。

  我含泪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并不是什么血腥骇人的东西,不是一只断手,也不是一只断脚,只是静静的躺了一朵绢纱的杜若花,和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

  被刚买回来的蓁蓁那时还没有名字,战战兢兢的站在我的面前,忸怩着绞着自己的裙带子,目光像被猫儿追逐着的耗子,不断的躲藏。

  她那么小,那么可怜,那么脏兮兮的,仿佛一点点的动静就能惊得她跳起来,然后仓皇而逃。

  我将一盘女孩子爱戴的绢纱的花朵端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果然眼睛一亮,跟着眼巴巴的看向了我。

  我鼓励着点点头,她便从中间拣了一朵红色的杜若花,簪在了她杂糙似的头发上。

  对着镜子,蓁蓁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来。

  自此以后,蓁蓁便一直爱簪一朵绢纱的杜若花在发髻之中。

  一朵绢纱的杜若花。

  还有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和那只断手一样的好辨认,那是放在长秀襁褓里的一枚玉佩,大约自长秀出生以来,便一直伴随着他。

  如今,连这枚玉佩也离开了他。

  我泡肿着眼睛,将那枚玉佩捡了起来,这才发现,上面系着的红绳似乎是被人qiáng行扯断了。

  大约在抢夺这枚玉佩的时候,长秀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这才会护不住这枚玉佩罢?否则凭他对这枚玉佩的爱惜,又怎会轻易的拱手与人?

  长秀现在,大约生不如死罢?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师哥就要往外跑。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师哥的,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拖累了自己的师弟。否则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师父?

  师哥在后面拼命地唤我。

  我知道,他作为我的师哥,自然要一力担起我的那份来。可我作为长秀的师哥,若不能为他担负一点,又有何面目为人?

  冲出院子就要往外跑。

  脖子上却一痛,跟着天旋地转一般,就看见师哥在我头顶焦急地不住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跟着,身子重重倒了下去,没有跌在地上,只是软在了师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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