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苦笑着补充:「可最后你没来找我,还是我自己逃出来的。」
垂丝君闻言,心中一僵,但依旧板着脸道:「那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放的火?」
常留瑟道:「因为嫉妒……」
垂丝君冷哼,「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为什么不该嫉妒陆青侯?」常留瑟贴在他颈边,不以为忤道:「你处处维护他的利益,时刻想着报他的恩怨,他已死了你还念念不忘,而我还活着,你却视如不见。我如果不和他扯上点关系,只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乎我。」
他字字发自肺腑,满是心伤,然而脸上却又故作顽qiáng,不自觉地扯开一道让人生不出同qíng之心的刺眼嘲笑。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他再度伸手抚摸着男人胸腹jīng实的肌ròu,一脸陶醉,「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常留瑟的,我再不会和你讨价还价,更何况,总是被你压在下面,我也总是有些心有不甘。」
说着欺身就要压上去。
垂丝君虽然中了迷药正动弹不得,但是见他动作,倒也立刻动怒,只是忽然放低了声音阻止道:「让你来也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
「你说什么……」常留瑟心中一动,立刻松了他的手,凑近了要听个究竟。
垂丝君看着他将耳朵凑到自己嘴边,眼中突然闪过一点yīn狠的光芒。
「我说……你这辈子痴心妄想!」他突然的一声怒吼,震得人耳膜发痛。
小常震惊之余迅速觉察事态变化,立刻抬手去点男人的xué道,却万没有料到垂丝君抢先蜷起膝部,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腹部上。
「唔……你……」常留瑟惊叫了一声,痛得从chuáng上滚下去。再次抬头的时候,垂丝君已立在了他身边。
「你刚才一直在假装?」他捂着肚子问道。
「是。」垂丝君居高临下睨着他:「和你学的本事。」
常留瑟哑然,他扶着chuáng慢慢起身,雪白绷带上的红晕开始迅速扩大。
然而还没有站稳,他就被垂丝君一把扼住了咽喉,推拽着撞倒了冰冷的岩壁上。
「你以为你这么解释我就会原谅你?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毁了我和陆青侯所有的记忆,你以为没有了他我就会喜欢你?做梦!」
男人咆哮的声音在死寂中回dàng,常留瑟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是因为……你和陆青侯早就有过肌肤之亲吧——也怪,怪不得……」
垂丝君加大了手上的方道怒喝道:「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常留瑟被他掐得说不出话,张大了嘴也喘不过气来,苍白的脸迅速涨得通红。
身体被男人牢牢压在墙上,他只能用双手死死扒住垂丝君qiáng有力的手腕,抓拧、拍打、挣扎、求饶,体内的力量迅速流逝了去,最后只剩下越来越暗目光还在四下游走着,终于扫见了立在yīn暗中的尸陀林主。
常留瑟双睫禁不住地颤了颤,拼命地向他伸出手去,同时以气声求救道:「尸……陀——林主!」
这个名字让垂丝君猛地一震!迤止刻顺着常留瑟的目光看去,只是隆约见到了那白森森的面具,便立刻腥红了双眼,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
「尸陀林主,纳命来!」话音未落之际,二条身影已经纠结到了一起,说话间来去二十余招,空dòng的石室里回dàng着拳脚碰撞的劈啪声。
垂丝君狰狞了面目,就好像飞蛾扑火,孤注一掷,只为完成他毕生的使命。
相较于他的bào怒,尸陀林主则显得异常谨慎,一招一式,于有心之中斟酌退让,却又不露怯色,不卑不亢地应付着,只在等待着垂丝君知难而退。
接下来的三十五招,式式诡异、招招胶着,每个动作看起来都险无比,但是打斗双方却名毫发未伤。
常留瑟知道在尸陀林主的袖笼中收藏了各式各样的毒粉,也在山里面见过各式各样被毒杀的尸体,他们大多是附近村中的贫民,被捉了来试验药xing。
而今面对着垂丝君这个颇具实力的对手,尸陀林主反倒没有半点要用毒的迹象。
常留瑟心里头当下如同云破月出,清明了大半,再去看那尸陀林主虽无心与垂丝君作对,但他是西域莫测的绝世高手,垂丝君虽然同为高手,却始终在年岁上逊色一分,而与常留瑟一番纠缠之后更是心乱如麻,又过了一两百招便显出了颓势。那尸陀林主也在打斗中逐渐失去了耐心,突然转变了心思,想着无论如何,先将人拿下再说,于是狠辣起来。
常留瑟见qíng势不妙,生怕垂丝君落了下乘,急忙来喊道:「手下留qíng!」同时也开始向着他们奔跑,七八步之后,人已夹到了二者中间。
「手下留qíng,听我说!」他明明喊得那样急迫,任何人都不可能忽略掉他的存在,然而尸陀林主却偏在这时候再出了一掌,正中他那锁骨上的伤处。小常如何也想不到事qíng会变成这般局面,他闪躲不及,凌空斜斜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斑驳的绷带上顿时又是一片淋漓。
见了误伤,尸陀林主忙收掌来看常留瑟的伤势,一边垂丝君又作势要与他分个生死,眼看着又要挑起一场争斗,这时候常留瑟又挣扎着爬了回来,死命拽住垂丝君的腿。
而说时迟那时快,尸陀林主反而疾步到垂丝君面前,伸手点了他几个要xué。
常留瑟以为他要开杀戒,心中一惊,忙挣扎着叫喊:「别!别害他,他是我的!把他留给我!」
尸陀林主不置一词,倒是真的住了手,退后几步依旧上止在yīn暗中。
常留瑟嘴角挂着鲜血,手脚并用地爬到垂丝君身边,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手下留qíng!手下留qíng!」他惊慌地喊道,「我会看好他,不放他来威胁你,我保证!保证!」
尸陀林主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将目光长时间留在垂丝君身上,似乎是想要做什么动作,却又有些顾忌。
是以一连几次握手成拳,却都没有后续的举动。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垂常二人一眼,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常留瑟目送着他消失在dòngxué的黑暗深处,而垂丝君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慢慢抬起头,筋疲力尽地苦笑了一下,突然瘫软在了地上。
东方很快便露出了鱼肚白,常留瑟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到了山脚,林子的尽头便是驿道,正依稀传来不明确的马蹄声。
是谁?他顿时有了些jīng神,直起腰背细细听着,一直等到那声音慢慢消失,方才失望地跌坐回去。
不是他,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会追来。
常留瑟在心中骂自己愚痴,然而未过多久新的声音响起,他又禁不住地去听,接着失望。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铁石心肠的人。
然而见了棺材里的人,就是自己与那摩诃和尚,心甘qíng愿地自我欺骗,只为留下唯一一点点幻想。
他坐在树下捂住自己的脸,双肩抽搐着,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可笑,过分的人明明是他垂丝君,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会觉得沮丧,会想哭。
因为离开了不想离开的地方,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面上或许能够装得坚qiáng而不屑,心里却早已经是血ròu模糊。
常留瑟撕下一块袖笼,将披散的乱随便扎起。
过于细碎的头发他就硬生生地拔掉,粗重得好像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他指着水里的倒影嗤道:「常留瑟啊常留瑟,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他这样一巴掌煽到你脸上,你居然还想立刻转回去找他?」
影子无声,羞愧地碎了一池。
常留瑟方才住了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山下。
普天之下、朗朗九州,哪里有他常留瑟的容身之处,晨光之中,他对着满目的荒林出神,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而孤独。
家在何方,未来又在何方?他无目的,却不能永远停留。
天已经大亮,他只有上路。
「饿了么,吃饭吧……我喂你。」
常留瑟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饭菜,放在嘴角chuī凉了,送到被捆在chuáng上的垂丝君嘴边。
男人视而不见。
「吃一点吧。」常留瑟柔声哄道,「吃了才有力气恨我,你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于是,依旧拿了勺子来凑他的嘴。
饭菜诱人的香气到唇边,似乎是一种别样的引诱。
垂丝君慢慢张了嘴,常留瑟急忙将饭莱喂进去。
男人异常的欣慰,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却仿佛早已经计划好了的,突然又将口中的东西尽数吐到常留瑟脸上。
「充满了尸臭的饭食,只能叫我恶心!」
常留瑟没有与他争执,默默将碗放下,伸手抹去脸上的饭粒,再将饭碗端起继续道:「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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