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òng外偷看的守卫在心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原来这次的明妃,也只不过是一个为qíng所困的平凡人。
从袭击了尸陀林主的那天开始,垂丝君就被软禁了成为常留瑟的禁脔。他居住在常留瑟的dòng里,每天灌下限制行动的药剂,或者gān脆被捆绑起来,dòng外也左右守着数十名教徒,时刻戒备,监视着他的行动。
常留瑟之所以要留下他,只是单纯想将他拴在身边,两人相处得反而比过去更加紧张。
垂丝君不仅不会主动与常留瑟接触,甚至懒得看他一眼。而常留瑟的笑容越来越少出现,各种各样的伤痕却在与日俱增。
在这段时间里,尸陀林主也安静得诡异,他再没有主动来寻找过常留瑟。反倒是小常几次找上门来,想要试探他对垂丝君的态度。
直到见了面,却又含糊地说不山什么,到最后gān脆提着酒去,每每找些借口要与尸陀林主一醉方休。
而每当酒醉之后,他便会大大反常地主动抱着尸陀林主诉说,说他与垂丝君之间拉拉杂杂的大小琐事,说老头子们与小芹,说鲤鱼与摩诃,说季子桑与归尘主人,说一切他曾经经历过的事、认识的人。
尸陀林主同样反常地留在了林中,只为日日倾听常留瑟的醉话。
其间他也在观察留心,看见常留瑟的颈上、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新鲜的红印与青肿,显然是在这几日主动求欢的时候,垂丝君所给予的无qíng伤害。
听先前派过去的小芜讲述,这几日常留瑟虽然受了伤,却一直反过来服侍着垂丝君——男人被拘束着,端茶倒水甚至喂饭如厕都是在常留瑟的佐助之下才能完成,这让生xing高傲自尊的垂丝君恼恨不已,一旦得了机会,便狠狠伤害常留瑟的身心。
尸陀林主也看见常留瑟的脸色一日日的惨绿起来,最后几乎就能够透过薄薄的表皮看见其青蓝色的血脉。
锁骨上的新旧伤势,让他严重地蜷起了上身,几乎所有已经调养好的毛病又都开始发作。
常留瑟咳,撕心裂肺地咳,却执意不让任何医官药师为他诊疗,甚至就连端来的药汁也拒绝服用。
尸跎林主猜想,常留瑟正试图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状态来软化垂丝君的心肠。哀兵政策,倒是他一贯的风格,然而就他看来,这一次男人没有再被他迷惑,于是常留瑟便注定要死于他所深爱的人之手。
尸陀林主自然非常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终于一日的huáng昏,常留瑟没有再提着酒坛子找过来,尸陀林主并不意外,心中却也有一丝淡淡的怅然。
他还是等在与常留瑟饮酒的地方,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有小芜慌张地跑了过来,急喊道:「林主大人!那个疯人突然挣脱了束缚,要把明妃大人刺死了!」
疯人,是指垂丝君,尸陀林主迟疑了片刻,蓦地起身,向着常留瑟的石室而去。
去到石室的这一路上,都有教徒窃窃私语,及至近前,又看见十四五个人立在dòng门,隔着水晶帘子向里张望,因为常留瑟严厉禁止教徒进入他的石室,所以即便内里传出来种种打斗与损毁的声音,始终未有人敢去一窥究竟。
尸陀林主随小芜走到dòng口,一挥手四周的人立刻四散消失,他让小芜留在dòng外,自己掀开帘子,立刻见到满地的瓷器的碎片,破布残木,薰炉跌了一地的香灰,地上斑斑点点都是或gān涸或新鲜的血迹。
连续几日的战争,制造出这满室的láng藉。
常留瑟远远地立在dòngxué另一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了好几个口子,他沉重地喘气,瘫软地依靠着身后的岩壁,半阖了眼睛,似乎是厌倦了这几日的追逐,却又必须提防着远处的那一团杀气。
垂丝君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枚匕首,他拿着它立在chuáng边,周身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细小的晶珠,看来方才确实有着一番冲突。
尸陀林主睨着眼睛去看,男人哪里学有半点冷峻从容的模样?他穿一件沾了血的宽袍,身子略略前倾,乱发披分神qíng狂bào,煞黑的脸上浮起浓重的杀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着chuáng,宛如一只怪蜘蛛,因为这几日连续不断的迷药而微微?抖。
若不是因为药物的麻痹作用未退,这满地的láng藉、满地的晶珠,很可能早就换成了常留瑟渐渐冰冷的尸体。
冰冷的面具之下,尸陀林主紧紧地蹙了眉,他向前迈了一步,无意中碾碎了廊下的一小块陶片。
喀喇一声,如一粒石子,在死寂的湖面上慎起层层波澜。
仿佛就是在等待着他的出现,垂丝君猛然转身,匕首的寒光在半空中横着切出一道丈余长的寒光,瞬间已经来至尸陀林主面前。
尸陀林主随身没有携带兵器,但是他反应迅速,立刻空手来格挡,但还是冷不防被浅浅地伤了几道。
吃痛之余,心中不由起了一股愤恨,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终于开始思考,究竟应不应该将垂丝君继续留在尸陀林中,若是再放任他与常留瑟互相折磨……
他没有再思索下去,因为面前的垂丝君又是一阵凶狠的突刺,虽然太凤惊蓝早已被收缴,但凌厉的短刃却大大增qiáng了两人近身相杀时的激烈!逐渐逐渐,尸陀林主竟发现简单的回避已难以自保,唯有反退为进,才能挽回颓势。
他没有再犹豫,指间突然撒出一把血红的粉末。
垂丝君以为是毒,慌忙躲避,这时候他便趁机使出一记银爪勾魂来擒垂丝君右臂。
靠在远处的常留瑟里可看出了这一招的凶险,急叫了起来!
垂丝君如何甘心束手就擒,兀然怒吼一声出见决定挺而走险,他人往左倾,堪堪避过那勾魂爪,而右手反握紧了匕首,bào露出浑身破绽,只一心全力刺向尸陀林主的心窝要害,而就在他出手的同时,尸陀林主凌厉的一掌也已来至了他的面前!
「不!」常留瑟在远处凄厉地叫到嗓音嘶哑,这绝望的嘶吼登时也惊醒了几乎沉醉在嗜血天xing中的尸陀林主。
如此全力的一掌下去,纵是大罗神仙也是无生机,而要收掌却更是不可能,至多转瞬之间,便是垂丝君身上的一片血光!
垂丝君不想逃避、常留瑟无法阻止,这时候唯一能够控制局势的人,只剩下了尸陀林主,只见他猛地收气逆流,内力倒撞入丹田,腹中顿时涨得仿佛裂开,而他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撤走了自己九成的功力!
因为内力几乎已经撤尽,垂丝君挨了这一掌也只不过倒退了数步撞到岩壁上。然而由于内力的反噬,尸陀林主的嘴角反而挂上了血丝,疾退十余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而就在他喘息平气的时候,垂丝君竟再次握着匕首朝他扑来!尸陀林主见他如此忘恩负义,也恼怒起来,顿时决意要与垂丝君拼个你死我活。
而桐外的守备们见到教主失利,更是提刀捉剑地涌了进来!
大敌当前,四面楚歌:即便杀了尸陀林主,垂丝君也绝不可能走出这片尸陀林!常留瑟的一颗心顿时就要跳出嗓子眼,仿佛huáng泉之门已近在他的眼前,片刻之后,垂丝君就要与他永远地别离。可他绝对不能让垂丝君死去,因为他已不能孤单地独活在过个世界上!
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过多的思量,于是他仅仅凭着本能冲口高喊了一声:「让我来!」
那垂丝君与尸陀林主都因为他的这声音迟疑了片刻,常留瑟便鬼影儿似地扑向了尸陀林主这边,林主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被他们二人联合起来算计了,正yù躲闪,却看见常留瑟在半路中硬生生地煞住了脚步,猛地将毫无防备的垂丝君按倒在地。
「你竟然也想刺杀尸陀林主?!」他高声叫喊着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以你现在的本事,连我都打不羸的!」
垂丝君怒吼了一声:「你——」
二人顿时间在地上扭成了一团,一片破烂与斑斓之中再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有融合成一团的痛苦的喘息,以及拳脚击打的劈啪作响。
尸陀林主停立在一边,有教徒冲过来询问他的伤势,可他却始终像着了魔一般静静地看着地上这两个人,这两个被他亲手完全毁坏的人。
最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常留瑟竟然从垂丝君的手上夺下了匕首,同时哑着喉咙咬牙喊道:「我要断了你的念想,让你永远都不会做这个傻事!」吼罢,竟然举了匕首朝身下人的双手刺去!
还未等尸陀林主省清楚是何种状况,就听得垂丝君一声凄吼,双腕上青色的衣袖裂开,里面涌出殷红血水来,而方才还有力挣动的双手也霎时间没了动作!
「我已挑断了他的手筋!!」常留瑟迅速点了男人的大xué止血,颤声对尸陀林主道:「此后他便是一个废人,再也碍不到你的安危,我会好好看着他,只求你……放过他,放过我们……」
dòng内的光线晦暗,但尸陀林主却觉得血红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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