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问月_水天/seeter【上部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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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意识地接过那修长玉掌中的物事,只是一根芦管,接在手里,却隐约觉得,比这辈子手中握过的名刀名剑,稀世珠玉都要贵重,难舍难弃。

  耳边依稀传来珠玉相击般的动人声音。

  “……打是打不过的,要想瞒过他们,只好辛苦一下你了——不过这本也就是你惹来的事罢——拿绳绑在身上,含着这根芦管下水去,不到我们拉你出来,你就不许动——听明白了么?”

  虽然心神不知为何莫名恍惚,素日的jīng明头脑还是自动消化了这番话的含意。

  躲到水下,用芦管通往水面呼吸么?这倒确是个好办法。可是,这数九雪天,滴水成冰的寒气——平素也还罢了,经脉重伤,内力大失的此时,能不能在水下撑够半个时辰,黑衣人自已也拿不准。

  老艄公已按白衣公子的吩咐,拿着绳子走过来想系住黑衣人的腰,却被他微微一晃,闪了过去,一双深沉机警的眸子充满戒备。

  这是一只负了伤的猛shòu,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轻易触碰的。

  白衣公子见状,微微一声叹息,自老艄公手中拿过长绳,接替他不能完成的任务。

  要将绳绕在别人腰上,自然会靠得极近。白衣公子轻柔地一手执绳,另一手绕到黑衣人的腰后去接——

  这景象,又象是他伏在黑衣人的胸膛上,又象是他主动去拥抱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一黑一白,一柔一刚,衬着身后茫茫的银山粉水,飘飘而坠的雪花,竟有说不出的动人韵味。

  黑衣人已是身不由已地呆住了。从不让人靠近三尺内的他,这次不但破例,而且还象布偶一样任由人摆布,若是说出去,昔日的显赫声威岂不是要一泄而光。但是,但是——

  那么近的绝美容颜,清晰到能看清那长睫上的雪花,温暖的气息自那张浅红色的小嘴中呵出,带着如兰似麝的芬芳,还有那轻柔的,若有若无的触碰,明明只是飞絮沾身般的一下,却令他如有电击,心中呯呯乱跳,再也动弹不得。

  鬼迷了心窍一般,他甚至想伸开双臂——

  正此时,白衣公子已系完绳结,自他怀里退了出去。

  满意地看着自已的成果,白衣公子又顺手将芦管拿过,一端放入黑衣人的口里。

  “好了,咬住,就从这儿呼吸,记着,不拉你上来,你不可以乱动。听明白了么?”

  神志还未完全回醒,面对如此芳唇里说出来的话,黑衣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去吧!”

  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嗵地一声推落水里,冰寒刺骨的湖水立刻将他所有的感觉包围。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口中的那根芦管……是他亲手放的……呼吸……

  船上的白衣人,浑然不知就在这一绕一推间,已有颗男儿心就此跌落。自若地坐回琴桌前,他神qíng更无半点异样,象是完全不知水下的人随时可能会冻死一般。

  “主人,那人……武功很好,不会死罢?”

  珈儿蹙起了弯弯的尖眉,忧心的问道。

  “那就要看追来的人什么时候走了,珈儿,你何必如此,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了么?人世有因便有果,今日你见人杀他,焉知昨日他杀人不如是?恩怨痴嗔,天道无qíng,你……好好记着吧。”

  清清淡淡一缕琴音,仿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悠悠在天地间dàng漾。

  直至传来那声大喝。

  “那只船,过来!爷们要搜人!”

  3

  欸乃声中,小船顺从地向岸边靠拢。

  岸上数十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乘客俱都身着劲装,神qíng粗豪,雪光中只见刀剑闪动,光芒间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杀机。

  却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在。白衣人一眼扫去,心中大为安定,微微吁了口气。为免麻烦,这时他已经坐回舱内,一袭雪似也的丰裘,密密地裹在身上,连他的半张脸都遮起。

  船离岸尚有数尺,已有两个魁伟汉子先行纵身跃了过来。

  “老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上带着十七八道伤口,就要断气的黑衣人?”

  “好汉恕罪,今天天冷得紧,小老儿只出了这一趟船,委实没有见过好汉说的那个人。”

  船舱外,老艄公忙不迭地作揖行礼。

  “你敢说谎小心爷们杀了你全家——这船里是谁?”

  “是京城的一位公子带着婢女,赏雪来着,万万不会有假。”

  “唔,谅你也不敢胡诌。让爷们看看。”

  话音才落,一前一后两个大汉已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船本就不大,船舱也甚为小巧,白衣人和珈儿在内还不觉得,多了这两个男人,立时便显得满满突突,拥挤不堪。

  一览无遗的地方,哪里还藏得下别人。

  两个大汉眼光在舱内逡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白衣人脸上。虽然只是半边面容,但那秋水双眸,如玉肌肤,在在引人暇思。

  为首的青衣汉子咽了一口唾沬,笑道:“三哥,你看这人是男是女,长得怎这般好看,不如抢回去,给我们暖暖被窝可不是好。”

  叫三哥的显然也被白衣人容颜所惑,但他行事却要老成上几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女人,家里那么多还不够?连这当儿还敢起这心——你就不怕让帝乙木逃走,老大一怒之下要了我们的人头?”

  想起自已的任务,青衣汉子这才收回了眼光,呐呐陪笑着道:“是我说错了。不过那帝乙木重伤在身,这冰天寒地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儿去?早该冻死在湖里了。”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蛟组负责水上的搜寻,我们虎组可是把守陆路的,但凡有船、马、车,一律要细细地搜,绝不能让那厮逃出生天,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两人一番话说下来,别人尚不觉什么,白衣人却是心中暗惊。

  南火离,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这句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说的便是南方的火离,和北方的帝乙木,这两大掌控南北黑道实力,威权赫赫,手眼通天的绝顶人物。

  他们的名字,早就成了江湖中的传奇。

  数年来,这两方势力一直各守各界,互不相gān,江湖中倒也平静无波。全然想不到,竟会在这南北jiāo界的京城郊外,帝乙木身负重伤,被人追杀如斯!

  听那蛟组,虎组,分明便是南方火离麾下,专司行动的龙堂所属:蛟、虎、豹中之二了。

  白衣人微蹙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随着南北各自势力的延伸和稳固,一战本也在所难免,只是,怎巧巧地便将自已给牵扯进来。一向最烦的便是恩怨仇杀,今天这雪,赏得可还真是得不偿失。

  正凝思间,那青衣汉子却还不死心,涎着脸挨近身来,伸过嘴便yù待在那粉琢的容颜上亲一口,过过gān瘾。

  啪地一记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定下来看时,却见那娇俏小婢女珈儿,双手cha腰,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站在自已面前。

  青衣汉子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虽然好色,却是虎组中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江湖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尊称一声爷,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被一个小姑娘掴了去,这口气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儿搁。

  当下也不管舱内bī仄,袖子一卷就挥拳上去,眼看就要打到那贱婢的脸,却不知怎地,被珈儿纤手一托一推,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连船也跟着大晃了几晃。

  三哥“咦”了一声,拉住还要冲上前去的兄弟,却不理珈儿,只是定睛瞧着另一边端坐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白衣人,试探着道:“这是蜀山折梅手——请问阁下是?”

  “算你有眼光,我家主人便是——”珈儿威风凛凛,正待大声宣知,好叫这些不长眼的王八蛋知道得罪的是谁,却被白衣人一声带着薄怒的呵斥打断。

  “珈儿!”

  “是,珈儿明白。”

  大老虎又恢复成清纯可爱的小白兔,珈儿低眉敛目,乖乖地退回一边。

  只是她虽未说完,虎组的两人却全都心中一凛,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太上忘qíng,月上天心。

  人称忘qíng月的蜀山第三十二代弟子,月天心。

  蜀山是道家仙派,门下弟子均以修仙为期,无故从不现身红尘,除非遇到棘手大事,几家名门重派诸如少林、武当中的前辈前去秘境相邀,蜀山才会派出弟子,为之一解纷扰。

  这月天心冷冷淡淡,行事低调,却已在暗中受邀数次,极利落地解决了峨嵋天山剑谱之争,唐门继位残杀,还有诸如此类,几桩说不得的名门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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