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_秋叶影【完结+番外】(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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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尘烟,遮住月光的影子,仿佛只有一点点青色的痕迹抹在人的眼睛里,深邃而迷离。

  huáng沙从白色的衣角边淌落,云想衣静静地立在那厢,扬起了脸,夜色中无法捉摸的神qíng,却有一种冰冷的的意味缓缓地沁到骨子里。

  殷九渊就在云想衣的面前,似乎在说着什么。景非焰的心没来由地揪了起来,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战马吃疼,“咴”地一声长鸣。

  云想衣的眼睛转了过来,默然望着景非焰,那一夜的月光在他的眸子里破碎。他却向殷九渊伸出了手。诱惑的姿势。

  殷九渊猛地拉起了云想衣,上了马,没有回头地走了。

  “想衣……”景非焰仿佛这样地叫喊了,而他终于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张开了嘴,呼吸中都是血的味道,哽住了喉咙。马鞭从手中滑落。战马小小地踱了几步,停住了,不知所措地打着转。

  赵项缓缓地走了过来,跪在马前。

  “他说了什么……”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什么表qíng,木然地问着,“他说了什么吗?”

  赵项垂着头:“云公子什么也没说。”

  景非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什么都没说?”象是不肯置信一般,喃喃地重复着,“他什么都没说……”

  赵项想了一下:“倒是殷九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景非焰拽紧了手心。

  “他是对云公子说的,‘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赵项一眼一板地回道,也没带什么语气。

  景非焰呆呆地僵硬了半晌,陡然仰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他就这么问了一句、就这么一句……”跨下的战马被惊了一下,蹶起了前蹄,景非焰竟从马上直直地滚了下来,跌到地上,伏在尘埃里还是笑。

  “皇上!”周围的兵卫忙不及迭地跪下不敢抬头。赵项急急地扑过去,扶住景非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您冷静一点,臣下们都在边上呢。”

  “滚开!”景非焰一掌摔开了赵项,赤红了眼,如野shòu般咆哮着,“我还顾什么颜面呢?我都已经那样地求他了……那样地求他了,还说什么颜面呢?他竟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倏然跳了起来,嘶哑地吼了出来,“他竟然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皇上!”赵项急得不住地在地上叩头,“皇上少安毋躁啊,一切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景非焰嘿嘿地笑着,踉跄地走了两步,举起手胡乱地抓了两下:“还计议什么,我输了、输了,他那时说得很对啊,我算什么东西呢,象狗一样,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跑过去。”他用手捂住了嘴,却止不住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就算跑过去了他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我笑话。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竟是这么傻的人。”

  急促的马蹄踏了过来,黎常从马上翻身而下,利落地单膝跪地,平稳地禀道:“皇上,封氏军马大部已经歼灭,降众三万,只尉迟复带着几千残部向西南逃窜,请皇上定夺。”

  景非焰僵硬地立着,神色间有些恍惚,也不搭理。

  赵项一个劲地向黎常使眼色,黎常却熟视无睹,深吸了一口气,舌绽chūn雷、兀地一声大喝:“皇上!”

  景非焰迷糊地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黎常,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拳头拽得“咯咯”地响。

  黎常咬牙,挺起了腰板,清晰而坚定地道:“敌寇尚在,请皇上主持大局!”

  风大了,夹着残留的硝烟迎面而来,刺痛了眼睛。景非焰伫立风中,任凭长长的黑发狂乱地飘舞着,遮住他的眼睛。他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了一种残酷而扭曲的笑容:“好,很好。”

  赵项偷偷地抹了一把汗,把战马牵了过来。

  崖上崖下的军士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粗粗地呼吸着,火把在寂静的夜晚燃烧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宛如青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景非焰挺身上马,遥遥地指着西方,他的眼睛宛如沾血的利剑,刺破九重深的夜幕,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压过了大漠的风声:“挥兵西下,不破封朝终不还!”

  陡峭的山崖上,矫健的勇者敲响了发兵的金鼓,月光的背面,挥舞的手臂划过凌厉的轨迹,重重地落下。惊雷破空。

  ——

  小镇日暮,夕烟照晚。长风里,悠悠的驼铃远去,只在huáng沙中留下两行印子,旅人倦归。

  灶台里的荆木慢慢地焚成了灰,火浓了,映着云想衣的眼眸,隐约一抹红。他揭开了锅盖,搅着稀薄的米汤。风chuī着破旧的窗格“吱吱呀呀”地响。

  殷九渊从外边进来,门边漏进一缕冷风,入冬了,大漠风寒。云想衣象是被烟呛着了,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殷九渊掩上门,急急地奔了过来,扶住云想衣:“又犯病了,可怎么才好?”

  云想衣轻轻地摇头,冰冷的手指有些颤抖。

  殷九渊局促地缩回了手,怔了半晌。

  云想衣的眼睛微微地一瞥,低下头去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气短,缓过来就好。”

  殷九渊qiáng自一笑,从背后解下包裹来,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衣:“来,快穿上,天都冷了,你身子又不好,我前些日子怎的迷糊了,也忘了给你添件衣裳。”

  云想衣慢慢地接过来:“你今个儿哪里去了?”

  殷九渊侧开了脸,困窘地搓了搓手:“我去镇西的铁铺帮人家打下手了,反正多的是力气,好歹换两个钱。过冬的衣物总得添置些,再说米盐也快用尽了。”

  云想衣默然,才觉得冷了,裹上了棉衣,坐到坑头上抱着肩膀窝成一团。

  殷九渊蹲在灶前拨弄着柴火,零丁的火光在他的眼眸中跳跃,总是明了又灭。荆木在火焰中“噼啦”地响着,还有缓缓的呼吸的声音,静得让人心都慌了。

  “好象真的很冷呢。”云想衣拢着手,呵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冬了,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

  风过檐角,大漠边上的胡杨林中,仿佛有人弄着长长的箫竹,细细切切地呜咽,终究都成了流沙下的一声叹息。

  “……我想带你回江南。”殷九渊忽然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沉默了。

  “江南啊……”浅浅的忧伤宛如流水,不经意地滑过云想衣的眼波深处,而他却轻轻地笑了,“好久没有回去了,也许都快忘记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殷九渊的眼睛望着摇曳的火光,暖暖的有几分笑意:“我记得你说过故里水乡、烟雨江南,便是到了这时节亦是晓风疏月,或者燕子chūn归、扎一只纸鸢去踏青……明年吧,待你身子好些,我攒够了盘缠,我就带你回江南。”

  云想衣转过脸,透着窗纸的裂fèng望向苍茫的暮色:“往日我都是骗你的,其实我不喜欢江南、不喜欢纸鸢……”他舔了舔gān涸的嘴唇,很慢很慢地说着,“一点儿都不喜欢。”

  灶台里的火燃了许久才灭,直到灰烬冷却,也再没听见殷九渊的言语。

  ——

  荒凉的月色流淌过西塞古道,长风如歌,一日一日,梦里的飞天反弹着琵琶,舞起huáng沙,埋葬了白骨弓戈。

  总有马蹄的声音踏过小镇,搅乱一路尘土,远处的烽烟浓了,弥漫着苍穹,残阳斜下,暮色如血,照不见关山外的天涯。镇上的人家早早收拾了行当,也不知逃往何处了,只留下一只老huáng狗在冷清的院子里吠号,天也寒了。

  云想衣还是靠在坑头发呆。镇上也没几个人了,殷九渊总要走很得远才寻到活计,这几日竟见不得他几面,愈发生疏,有时寻思着,竟恍惚记不起他的模样,云想衣惘然一叹。

  过了午,天色就沉了,分不清是乌云还是huáng沙,一抹一抹的黑色从天那头移了过来。老huáng狗在外面吠得急了,愈发凄厉。

  叠叠沓沓的马蹄声径直过来了,狗吠的声音一下嘎然而止。云想衣心下晓得不妥,却懒懒地不想动弹。

  屋子前后都被人围了起来,马蹄来回地踱着,却不靠近。弓弦在空气里震动着,倏然间羽箭破空而来,带着燃烧的硫磺,擦过窗台。乱箭齐发,小屋顷刻烧了起来。

  云想衣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火焰掠过他的发丝,伸手拂去,手指头刺了一痛,他蹙起了眉尖。臃肿的棉衣、凌乱的头发,仿佛是那般不堪,而他抬起脸,眼波只是微微地一瞥,眉目间倨傲的风骨,却如天上月。

  乱军领头的正是尉迟复,铁甲金盔掩不住他láng狈的面容,见了云想衣,愈发恼恨,一声断喝,引弓一箭she出。箭尖蹭过云想衣的脸颊,“铮”地钉在门上,入木三分。尉迟复挥舞着手中大刀,嗔目而视:“快说,殷九渊那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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