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点子本来就最易死掉!你怎么了?你应该知道,小六迟早会有今天!"重九有些忧心忡忡道,他突然觉得,此刻的十三,与往日不同!
像是特别容易发怒。特别容易生气。紧绷的神经燎燎燃烧着火气,随时一碰,都会爆炸!
"我允诺过他不会死,那就绝对不该死!"按捺的极点便是爆发!十三突然一撇身,右手往身后的柱子狠狠一砸,一声巨响过后,那粗若腰身般的柱子,轰然少了一半!一个巨大的拳击从柱子一侧穿过,像是凭空被剜去了一段!
"十三哥!生气也不用砸屋子吧!?"重九吞了吞口水。
那巨大的杀伤力,让他再次心悦臣服,但同时也更加担忧!他所认识的,冷静而完美的十三哥突然不见了,变成了另一个心绪不宁,脾气bào躁的家伙!
"小少爷不见了,给你这么大打击啊?!"心直口快的少年终于爆发出这样的疑问!
覆水难收--当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十三的右手已经像毒蛇吐信般狠狠咬住他的咽喉!无法躲闪、无法反抗!那一瞬间快若闪电!当自己的喉骨间轻轻发出扭曲前的青响,少年霎时已汗湿重衫!
"别让我听到第二次。"幽冷的声音盘旋着,不知不觉间,十三已松开了对重九的钳制。一口唾沫在少年的喉咙口不上不下,待确定那要命的手指已经离开自己的要害时,少年才脱力般瘫软下来,gān脆利落地一屁股坐下来,苦瓜着脸,大大叹气--
"拜托!十三哥!玩笑不能这样开呀!会吓死人的!"
"不是还没死吗?"像是适才的震怒不复存在,十三的面容呈现一种异常平静的悠然。那是往日不同的,绝对宁静的悠然,也像是一种死寂。
少年心念电转,赶紧转移话题,"小六到底gān什么去了?"
"我叫他去查一件事……"话到这里,十三缄默了。似乎还未能确定什么,他有所保留。
"不能告诉我么?"少年有些不快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没有任何语气变化,纯粹的疑问句式而已。十三有些惊讶地看向重九,好象对方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老是一个人作战,你不嫌烦累么?!你老说人只能靠自己,我也认为是对的!可事实上,没人能独自生存吧?!你不是也一样要靠小六来搜罗消息吗?!我不值得你信任?折枝堂上上下下跟着你背叛老爷子的兄弟们都不值得信任?!那你还信谁?!"
毕竟也才十几岁,少年的心xing终究是笔直的。可以在任何人跟前伪装得铜墙铁壁,却惟独不能在仰慕的人前装作鬼祟。甚至是有些依赖的!--把面前的男人当作自己的目标,也当作了唯一的亲人。
脸色微变,十三有些哑然了。
他很想笑一笑,淡然说一声--‘的确是谁都不可信!'。但,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却有些迟疑,话到嘴边才耿耿于怀,压抑在胸中,像堵了团棉花再被人狠狠打了当胸一拳!
他的沉默,让少年似乎认清了什么,末了,有些粗率地点头鞠躬,再道:"小的多话了,十三爷请别介意!小的告退!"
一口一个‘小的',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地伤心。
十三歪了歪眉毛,突然爆出一声促狭的大笑,笑到眼角弯弯,笑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噗--!就你这脾气,还敢夸口要取代小六吗?小六不会随便乱发脾气哟!"
"嘎?!"
"我叫小六查的,其实是我的私事。所以,我本来觉得没必要跟你说的……当然,他的死,也证实了我猜测,如果没出意料的话……"
"私事?"
"对,很私人的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的……只除了我自己……"
……
绚丽的紫色云霞,歪歪斜斜地从老旧的窗棂间隙里漫漫地浸润进来。灰沉沉的房间里,黯然的光线在这片色彩的勾勒下,显现出了原有的轮廓。
屋子里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霉味,但却收拾得异常清洁,显然是特别经过打扫。躺在chuáng上转动着gān涩的眼珠,许久过后,无命才依依发觉,一丝浅浅的伤痛从脖子上传来。
他记得,自己割伤了自己。
毕竟是不习惯动手的。武力能解决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范围。所以,决绝又痛快的离别,并没有让他真正如愿!
刀尖抵住喉咙时,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握不住刀,也使不上力,痛快淋漓的生死,刹那成了个笑话--自己还活着!
自杀变成了自残,而且显然不太成功!自己的呼吸还那么顺畅,几乎只是用锋利的刀子割开了一才层皮而已!
怎么会这么没用呢?!
那么不想死吗?!
是不甘心还是害怕寂寞?一个人走掉的孤单,让自己难以下手?还是,依旧舍不下那双眼睛?当最后的刹那,看到那双深黑色的眼眸,沾染上惊骇与不甘,愤怒与焦虑的心慌,从那片黑色的深渊掀起波澜……自己竟然,还是舍不得吗?!
一声嘶哑黯然的声音,从那压抑的喉咙里泄漏出来,像被什么堵住了出口,那原本该是哀痛的呐喊,化为不甘的寂寞哽咽!远离那双眼睛,竟是如此疼痛!伤口似乎在溃烂着!扭曲着!一想到那人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突然觉得--即使再怎么哭嚎、呐喊,也发泄不出这沉积的怨恨与依恋!
"伤口那么痛吗?"一道低沉而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一角传来,无命惊吓地扭转脖子,斜斜看向声音来源,yīn暗光线的房间一角,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张角凳上,曲起一腿抱在胸前,男人的手指头,还钩着一把藏于鞘中的弯刀!
弯弯的刀,像弯弯的月,也像qíng人的眉。
"是……你?"声音是哽咽的,看到这个人,突然生起一丝眩晕的错觉。命运何其玩弄,转过一圈,他又遇到了他!
段非。
"是我。"段非的回答很简洁,似乎说话是件很累的事。
从无命的角度看段非,那个身影显得残旧而歪斜。段非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身上那套破烂的风褛似乎从来就不曾替换过!之所以看着他觉得残旧,那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那瘦削高大的身影,融进了黑暗的一角,依稀看去,还以为是另一个相似的身影在为自己停留守侯……
原来,十三的印象,在自己脑海里,已经残旧了。
像是一幅存储了很久的画片,风gān退化,颜色已经不再鲜艳,只留下一个深刻的烧灼的影子轮廓,横亘在那里,永远不愿离去!
呼出一口气,对着自己冷冷笑一声。无命挣扎着起身,从chuáng上坐起来,被子往下一滑,顿时觉得有些幽幽冷风。
--!
"你gān什么?!"愕然的惊叫声低低滚落,无命喘息着,连忙拿被子裹住全身!
"把你放上chuáng休息而已。"段非依旧回答得简练。只是那声音异常低沉,暗哑着一丝鬼魅的呼吸频率。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沉下脸来,无命裹着被子,大步走下chuáng头,直视着对方,神色已经有些愤慨。
"我不打算让你离开。"悠悠扬起一个笑脸,段非勾着自己的刀转了一圈。
"你以为你关得住我?!"冷笑一声,无命嗤之以鼻。他的记忆并不清晰,但的确记得中途有人冲进来阻止了一切!朝自己后颈一记手刀,将自己打晕!--原来竟是段非!
想来也合理,似乎也只有这个人,有能耐在十三跟前来无影去无踪!
"要完美地囚禁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脱得光溜溜。虽然你不是女人,但这办法对你也同样管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双狡黠的眼睛把无命全身浏览一遍。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无命突然间以为自己身上的被子并不存在!
"既不绑我也不锁我?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你以为我不敢走出去?!"涨红脸颊,鲜血几乎要从汗毛细孔里压榨出来!无命有些动气。
"请便。"决不和人吵架,似乎是段非的哲学。从善如流,却一开始就没给予任何选择,无命突然泄气,跺着脚,坐回chuáng头,与黑暗中的身影狠狠对视。
越是与段非相处的时间长,越是发觉他和十三像同一个人!只是段非比十三更自由!几乎是想做就做,也不给任何人以喘息之机!
他比十三显得狡猾些,手段也柔软些。最类似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不喜欢替人做主!而是丢下圈套,供你选择,然后像个猎人,悠闲地等在一旁看着猎物眼睁睁放任自己往圈套里跳!
他必须离开。
深呼吸着,无命突然道:"我已经一文不名,关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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