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这把名刀已经出鞘了太久,他的状态--就在那滴汗水里得出了证明!
野shòu之间的对决也是这样。
越是实力相近,就越是不能轻率而动!两虎相争的画面,往往是对峙的持久战--消耗着彼此的jīng力与耐力,等待着对方崩溃的那一瞬间!
"你在怕什么?"十三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其实,他很不愿意说话,也不习惯在决斗时动嘴。
‘说话伤神'。积蓄许久的真气,很容易就在言语之间泄漏、崩溃。但此时此刻,他很好奇,不得不说--因为他在段非的眼中,发现了隐忍的恐惧,而这种包裹在qiáng力的冲击状态下的恐惧,却完全不是因为自己!
他很清楚。
段非的姿态、段非的决心,都在表明--他很期待这一战!对于自己这个敌人,段非的眼锐利而充满杀气!那就是一把名刀的刃口--最锋利的那一面!面对阻挡在前的事物,毫不留qíng的一刀两断的决意!
但他却感觉到一种潜在的恐惧!从段非那紧绷到极限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来!他似乎很急!非常急!迫切地想要尽快解决自己这个敌人!那种过早表露出来的yù望会让名刀的刀刃变钝!
毕竟,锋利的刀刃很好使,却也很容易断!
"怕?"段非冷冷一笑:"我应该不会怕你才对。毕竟,你我之间的对抗,我还先胜过一局。"
"是么?"微微挑着眉,十三道:"知道么,据说老天爷有个坏习惯--做出一件杰作以后,总会再试着做出些仿冒的赝品。然后,他会让真品与赝品巧妙地相遇--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那么,你我之间看来也算是命运了!因为我们很像,太像!却又不知道谁才是真品,谁才是赝品。"右手微微向刀柄处挪了半分,段非沉声道。
"也许!不过,老天爷并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分辨而已!真品与赝品,他往往只需要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你猜,会是谁?"顽劣地歪嘴一笑,洁白整齐的牙在昏暗的天色中像森森的shòu齿!
这个深刻的印象让段非突然发现了一个潜在的事实!
--他们都很爱笑!
并不一定是遇到什么令人发笑的事,而是潜意识里,把笑容当作舒缓的调剂与习惯!越是紧张、越是艰难的时刻,他们都越是选择微笑!
但现在,他笑不出!而十三却还在笑!
这不知,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一种输赢!
"总之不会是你!"于是,段非也跟着笑了,只是嘴边浮现的那一丝笑纹,看起来比较像狞猛的野shòu在摩拳擦掌!
他不可能比十三轻松!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
因为他已经毫无选择的预知了结果!不管自己是输是赢,最后得到无命的人都不会是自己!他早已经知道,所以他犹豫!借着无法后退的决斗来让自己遗忘--无命,也许会赶不及地,跟随着十三的脚步离他而去!
他已经快要绷断!
无法后退的迷恋,已经快要让他窒息!
如果自己答应无命的选择算作一种牺牲奉献;那么,明知无命最后的抉择仍坚持为之的自己,也可算作结束无命希望的凶手!
他太清楚,有十三存在,无命便不会属于自己!
而当十三的存在被抹杀,那么,无命便会跟随十三而消失!
这种坚硬而冰冷的结果,已经让他失去了平常心!
所以他笑,笑得残酷!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他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足的地方站在无命与十三之间!
对于段非的挑衅,十三只是像小孩子一样笑了笑。慢慢地摩擦着自己的十指,让有些僵硬冰凉的指头重新变得温暖gān燥而柔软灵敏。他突然扬起头,有些期待似地,漆黑的双瞳折she出慑人夺魄的光辉!以一种轻快的语调问:"如果我赢了,你会告诉我无命在哪里,对不对?"
孩子气的话题,却隐含着qiáng横的自信!那似乎是一种无法动摇的信念与信心,所执着的目标已不在决斗的结果上面!
就是这种几乎可看作没有来由的自信,让段非的笑变得更残酷,甚至是有些自bào自弃!他突然朗声大笑,笑到脸部肌ròu都在痛苦的颤抖!然后,用一种粗糙的沙砾摩擦般的声音,咬着牙缓慢地道:"我肯定,你不会希望知道他的下落!"
"为什么?"偏了偏头,像个好奇的孩子眨了眨闪烁明亮的眼眸。明知自己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着。段非的态度突然变得奇妙,让十三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预感!虽然他把这种不快的预感隐藏得很好。
而就在这时,段非的手指,已经轻轻地触摸到刀柄!那一瞬间几乎快若闪电,却又慢得出奇!因为--在他的刀出鞘的那一刹那,他向十三奉送了一句,十三几乎想象不到的话--
"因为,是他拜托我来,解决你的命--!"
这个时候,笼罩在暮色中的山林,突然发出一阵紧迫的悸动!有若鬼哭般的啼声,随着惊吓的凶鸟在弥漫的杀气中拍动起羽翼直上云霄,绷紧的空气里升腾着肃杀的颤抖!--那是一片暗黑的凶云,漆黑的翅膀震颤着不详的预感,赤红的目光从鸟群的眼中俯瞰下来,一声寂寞而空旷的嚣叫过后,山林中再次回复寂静。
--乌鸦。
仿佛躺在一种浓稠黏腻的沼泽里,漂浮着,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洁净。呼吸里浸透了厚重的挣扎,每当想要睁开眼时,浓烈的疲惫便排山倒海地袭来。
快要死了么?
为什么还有知觉?
想象着痛并快乐着的死亡,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等待着那迟迟不肯到来的亡期,他真的觉得,自己累了。
爱得太过,会累。
恨得太深,也会累。
在分不清是怨恨多一点还是爱恋更多一点的时候,他便希望自己尽快遗忘。既然那羁绊已经嵌入骨髓,刮骨也无法根除,那么,他只好选择死亡。
早就预备好了啊……只等着那一刻!
谁来告诉他,那个人已经不在?
只要那人已经离开人世,那么,自己岂不可以痛痛快快地跟随他而去,再无遗憾?
他真的感到,自己快死了。
脖子上的伤口,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流泪。那里淌着红色的血水,像红烛的泪痕般不gān。空dàngdàng的腹腔里,时刻处于一种饥渴的弥留,能量在一点点地消失,体温在一点点下降,总是预感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意识的远方,缓缓地转过身,留下那缕淡然而肆意的微笑--
等等我……
等等我……
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总要抛下我……
为什么你的心里总是无法第一个想到我?
不要那样笑啊……
不要那么寂寞!
请别这样对着我笑,那太孤单了……
不能等等我吗?
不能和我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能更用心一点爱我……
为什么不能把我作为唯一?
是不够还是太多?
我们的爱……
已经到了尽头……
那个意识的漩涡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像是某个记忆夹fèng里的冬天,空dòng的白色原来是那么的不讨喜!这片白色,比那年的雪天更加辽阔,没有边际的版图上,只剩下那串铅灰色的足迹。那片瘦削修长的身影在渐渐萎缩,变得小小,像个遥远的黑点。但那去是一块最大的领土,占据着他心房里最绝对的位置,只是那背影在远去,以至于他快要看不见!
直到警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快要被抛弃,快要被丢下,于是想要跟上去--滴着血、流着泪,艰难地,痛苦地,坚持下去,快要跟上--
[等我啊!不要走!十三--]
偏偏在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突然扭转起来!就像记忆里的画面开始扭曲旋转,像无底的漩涡般,颤抖着、扭曲着,苍茫的白色猛然转变为妖异的红!自己和十三之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再也跨不开那最后的一步!一双深黯的眼睛出现在眼前,让他发现自己脚下的一切开始崩塌!
还是那段长长的街。
只是洁白的雪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屠杀后的猩红。
黑衣的汉子们瞪着疲惫而凶悍的目光,浴着血、喘着气,当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少年突然扬手,将手中的砍刀抛下时,意味着这一场凶险的战斗结束,人们发出了振奋豪迈的欢呼!
那是十三,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为折枝堂立下汗马功劳的一刻!
一场浴血的奋战,不仅将一水城最后一个能与折枝堂鼎立的帮会[红袍社]永远灭门,同时也奠定了十三在折枝堂中占据[战神]的地位!
他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在械斗的僵局中杀出了一条猩红的路,像烧红的刀子切进猪油一般撕开了敌人的阵营,在不是[红袍]死、就是[折枝]亡的关键时刻,他的表现改变了一场腥风血雨的结果--从此以后折枝堂稳居北方的龙头,门徒和分堂的数量节节攀升--渐渐成就了现在的折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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