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没有直说,他或许仍对之前不小心说出合剌姓名时挨得那一巴掌心有余悸。所以我具体问道:“他是叫完颜亶吗?也就是合剌?”
阿凉点点头。
“你知道合剌是谁吗?”
“应该是金国人吧。”
我说道:“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阿凉的脸上浮现出卑微的笑容,轻轻道:“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心道:就算是真的,阿凉也根本不会相信吧?他早已放弃所有希望了。
三十三 阿凉
出卖了辽国太子,完成了幽魂的任务,我已经再无牵挂了吧。欠别人的qíng,只有等来世再报,或者像我这等肮脏下贱的人根本就是要入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注定了要背负重重罪孽在地狱中继续受苦。如果现在活着还能对别人有点用处,就算活着是痛是绝望,我也要活着。生死对我来说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见到了合剌,辽国太子朝思暮想的人,他应该也是我的主人天一喜欢的那个人吧?虽然我与他的容貌确实有些相似,但是他浑身上下透出的高贵气息让我自惭形秽。他也觉得我的存在是一个耻rǔ吧?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奴隶居然长得与他相像,而且我做着那些肮脏的事qíng,用身体取悦主人,低三下四求着辽国太子上我而后把他出卖。对合剌来说,我活着就是一种玷污。但是合剌是个好人吧。他没有惩罚我没有杀掉我,还把我还给了幽魂。
我会被转卖他人的事qíng,我一点也不吃惊。当初是我求幽魂对爹爹说,我已经被卖去了好人家享清福了。我不想死的时候让爹爹知道,为我伤心。虽然我本来打算哀求幽魂带我回去,偷偷看一眼爹爹的,在我死前亲眼见他平安。可我现在这样子,会拖累幽魂的吧,他把我卖掉理所当然。再说我相信幽魂,他一定会治好爹爹,他其实是很温柔善良的主人,爹爹跟着他应该能幸福平安。
再说我的新主人很和善,让我睡在暖暖的火炕上,似乎还喂过我吃的。我对他说出命不长久,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说要我先好好休息。他应该是愿意等我身体恢复一些,为他做事的吧。
新主人也提起了合剌,他还问我:“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我忍住心中的痛,卑微的笑着接受这种荒诞不经的言辞,也许他只是讽刺我寻寻开心。如果是从前,我应该花些心思编些他想听的话,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高兴,可是现在我不知为什么,竟然倦了。讨好新的主人有意义吗?他不喜欢我可以骂我打我卖掉我,我只是会早死几天而已。所以我说:“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这样的语气态度,新主人竟然没有大怒,只是yīn沉着脸沉默地离开。他走后,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真得变成了合剌的兄弟,是大金国的皇室贵族。我和天一一样都是从小被送到黑水宫学习武艺。我们吃住在一起,相互照顾感qíng很好。我爱着天一,天一也爱着我。他送我huáng金的指环,亲自给我带上,让我一辈子不要摘下来,与我共许天荒地老。幸福的日子快乐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忽然有一天,合剌来了,他告诉天一,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贵族,只是个卑微下贱的奴隶。他把作为奴隶的我的亲生父亲找来,bī着我在天一面前承认事实。天一被我欺骗了,他勃然大怒,他打我骂我说再也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哭着醒来,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前面虚构的幸福荒诞得有些可笑,痴心妄想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天一赶我走的qíng景真切得让我恐惧,我害怕得全身颤抖疼痛得不能自已。我在梦里哀求哭泣,醒来时泪水未gān,心有余悸。就算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以我卑微的身份,行将就木的身体,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找他,留在他身边?还好我现在是别人的奴隶,应该没有机会去黑水宫找他了吧?梦里的场景永远不会成真。
新主人回来了,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个颜色?”
我拽过鬓角一缕发丝,看见那原本的乌黑变成了死灰的颜色,是药力快失效了吗,还是将死的人都会如此?或者是我梦中伤心,熬得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过我感觉身上比刚才还是有了一些力气的,睡一觉缓过不少。而后我明白了,是药力在发挥作用,把没什么用处的能量比如维持头发乌黑的那些转移到我的身体上,让我尽快好起来。于是我微笑:“主人不必担心,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从炕上坐起,“如果主人不喜欢现在我头发的颜色,我立刻找些东西染回黑色。”
新主人的手抚上我的长发,把玩,绕指缠绵。他的眼中含着悲悯,柔声道:“不必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美。”
他是在夸赞我么?那么这是表示他的喜悦吗?还是别的什么?他吻上了我的发稍,而后额头,脸颊。我明白了他想要做的事qíng,看来我这副身体还是有些魅力的。我舒展开眉头,努力作出妩媚的笑颜,最卑微yíndàng的那种。我想让自己的眼睛里也含着快乐的表qíng,但是我做不到,刚才的梦境搅乱了我的心思,我拼命地掩藏哀伤,装作欢愉。可惜没能瞒过新主人。
他突然停下亲吻,盯着我,用仿佛可以看穿我内心的眼神。他问我:“你好像有很伤心的事qíng?你脸上虽然笑着,可是你的眼中流动着浓浓的痛。”
“没有啊,能够服侍您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低垂着眼帘撒谎。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道:“您是需要我的身体发泄一下吧?我现在已经好许多了,会努力让您开心让您满意。”
“你喜欢我吗?与不喜欢的人做爱会很辛苦的是吗?所以你才会不开心。”
他问得越来越奇怪,是在考验我的忠诚吗?“您是我的主人,我是您的奴隶,服侍您是我的本分。”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那么只要是你的主人,就可以随便使用你的身体,或者把你jiāo给别的人糟蹋?”
我淡淡道:“是这样的,奴隶存在的价值,就是取悦主人,只要主人高兴,怎么做都可以。”
他忽然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面对着他的脸,他大声问我:“真得做什么都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当然了,您是我的主人。”他想用我的身体,拿去就好了,我早已做好准备。为什么他还要问来问去,让我亲口承认着我卑贱的身份,一遍一遍重复羞rǔ。也许这是他的爱好,让我时刻不忘自己是他的奴隶。
他郑重道:“那么,我要你爱我。”
“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你用你的心爱我。”
我的心?我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东西?我可以口是心非,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qíng。我懂得爱,我爱的人是天一。我已经把我的心jiāo给了他。我不能欺骗新主人吧,他对我很好的,他要求的我做不到,我应该让他清楚。所以我鼓起勇气,做好接受最残酷惩罚的准备,小声对他说:“对不起,主人,如果您要求的是那样的爱,我可能做不到。”
“你说什么?”
“虽然我卑微下贱,身体肮脏残破,但是我爱着一个人,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是怒极将要发作了吧?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说出心里话的满足可以让我忘记恐惧。
新主人松开我的头发,转过身去。他颓然道:“你爱的人是耶律天一吧,你的第一个主人?”
“您怎么知道?”我十分奇怪,忍不住问出口。
“只能是他啊。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我在梦里直呼主人的名字吗?真是亵渎啊。我隐隐听到新主人在笑,笑声古怪。我自嘲道:“在您看来很可笑吧?我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默默的爱着,心甘qíng愿。”
他忽然转过身,神qíng凝重地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我也是你的主人。”
我提了一口真气翻身下炕,跪在地上,亲吻新主人的皮靴,认真道:“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一样,不一样的。”他有些失神,“你爱他,他爱你吗?他也许喜欢别人。”
“您是在说我第一个主人吗?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了。我想他喜欢的人可能是那个金国贵族。”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说这句话,可是心中莫名一阵揪痛,声音也禁不住颤抖。
新主人似乎比我还激动:“你说耶律天一也喜欢合剌?他不爱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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