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要求更多,不再希冀更多。
只暗暗祈祷时光是否可以就此停住--
就算是梦,也一直一直地做下去,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
鹤舞五年chūn。
与枯琴居宁静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是东宫的热闹。
皇后折樱从开始怀孕以来,就不停地有各路官员和妃嫔过来祝贺。
更有平时亲厚的妃子每日守在卧榻前端汤送药,殷勤侍奉。
明妃是折樱的亲妹妹,当然坐在最贴近的喂置,本来由宫女喂送汤药的工作现在完全由她代劳。
"来,姐姐,喝一口。"
见到又是甜腻的补汤,折樱蹙眉频首,轻轻地摆手,表示实在不想喝了。
眼里带着点点期望,环视过去,chuáng前端坐着五位妃子,可是独独少了他--孩子的爸爸。
"又没有来吗?"
用几乎是叹息的声音说道。
七个月了,他自有孕以来都没有来看过,虽然已经有两位皇子,可是如果正妃生的是男孩的话,就会被策立为太子,当今圣上却连少少的关心也没有。
折樱无意识地凄然地望着妹妹明妃,泪水已经迷蒙了视线,却被她自己qiáng硬地收回去,没有流出来。
不能让妃子们看到她掉泪,如果宫里盛传正妃失势,还有什么颜面母仪后宫。
妃子们见到折樱的qíng绪不是太好,七嘴八舌地探问,全都被作风硬朗的明妃挡了回去。
不象姐姐一样顾及身份,对身边的人爱就爱,恨就恨,什么都挂在脸上,不懈于给任何人留面子。
父亲在朝为右相,与宰相申公同级,手里却握着兵权,宫里皇上都要给两姐妹几分面子,不相信谁还敢不怕死地冲撞自己。
姐姐的面色不好看,明妃心里也很烦。
几个妃子明里来探病,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暗地里却希望在这里遇到皇上,可是博得君心一悦。
可是有谁知道皇上除政务繁忙留宿在御书房外,根本就没有到任何妃子那里去。
宫里有流传皇帝去了冷宫的消息,可是不能做实,久等不到帝王的妃子们宁愿相信皇上为了安慰孕中的皇后夜夜守在东宫的虚言。
传言对皇后有利,姐姐也不好出面澄清,只能和泪隐忍,实在是把人怄到暗伤。
如果查出哪个妖妃迷惑了皇上,杀了她也不解恨!
气头上,明妃gān脆粗bào地赶走了几位妃子,折樱这才拥着妹妹小声哭起来。
"哭吧,哭吧,把你一肚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明妃话语里带着恨意,折樱也无暇理会了。
两姐妹都困在宫里,失去了帝王的宠幸,就算是皇后,就算是怀着太子,命运也同样悲凄。
门外有人禀告。
"进来。"
进来的人是两姐妹的兄长西门折柳。
跪下磕头,行过君臣大礼后,折柳才见到妹妹眼中未及擦gān的泪。
"折樱,勿要太过悲伤,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柔声地安慰妹妹,话语却被明妃打断。
"哥哥,要你办的事可办好?"
西门折柳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暗声道:"查到了。"
"果然是在枯琴居?"
克制不住的紧张让明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西门折柳只轻轻点点,折樱半直起的身子已跌坐在chuáng上。
"可曾怀上龙种?"
明妃的表qíng有恶毒的色彩。
摇摇头,西门折柳有些疑惑,仍然据实相告:"是个男宠。"
"啊!"
这回轮到明妃一脸惊讶。
居然是个男子,是什么妖物,迷得皇帝竟然为他神魂颠倒,置发妻于不顾?
"妹妹应该见过。"
"什么?--不可能。"
"就是五年前赏梅宴上,坐在圣上旁边为先帝求qíng的那个。"
他--
大脑海里搜寻,依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蓬如花海般的衣衫,低垂的头,小巧的脸,温顺的气息……
然后呢?不复记忆……
明妃和西门折柳皆疑惑地看着折樱,用目光询问:皇帝以前就迷恋男人吧?
"没有,从来没有,以前在王府里有没隔夜的娈童。"
娈童,没有被玩弄死的都送出府或者杀掉,是王府里的规矩,否则放着一屋子的内眷怎么安心?
只有先帝喜欢娈童,先帝喜欢各种bàonüè的游戏。
好象他后来被赐给先帝了吧,还没有被先帝折磨死掉吗?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明白这回昊怎么了?
怎么会沉迷在一个先帝不要的玩具身上?
没有人说得清楚。
可能问昊,他自己也不会明白。
沉思良久,明妃缓缓说:"要除掉他,不仅要让他死,最好让他生不如死。"
从齿fèng里bī出的字句表明了心里的恨意。
珍珠夺去的不仅是一个男人,而是两姐妹全部的身份地位生活和命运。
知道妹妹的xing格,折樱和折柳都不算惊讶,明妃一直是那种以牙还牙的那种人,谁惹了她都没有好下场。
这一回不为了姐姐也为了自己,两姐妹在宫里的地位全在这上面。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明妃早想通了这个道理。
折樱没有说什么,安心地微笑起来,自己把被子拉到颈部,换了个舒适的体位靠好,轻轻地半合上眼养神。
西门折柳使了个收到的眼色,恭谨地告辞出宫。
明妃坐在chuáng沿冷冷地笑着,笑得室里的风都冷起来,cha在龙凤彩绘瓶里的百合花瓣卷了。
珍珠如往常一般拿着书卷看书,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任何事。
读书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虽然不懂得书里的高深道理,可是每一段文字都在述说着故事,珍珠总是被这些故事深深吸引,有时沉迷在里面不能自拔,随着他人的悲而悲,随着他人的喜而喜。
燕儿不喜欢看书,宁愿坐在一旁做些女红,为主子多做几件衣衫。
chūn天到了,夏很快会来,又要换轻薄的夏衫,才做了两件,似乎太少。
珍珠根本不关心衣衫的问题,反正穿得多整齐,只要昊一到都会被扯破,所以衣衫应该是昊的责任,不用劳烦燕儿来cao心。
燕儿却不这么认为,外面送过来的衣衫华丽是华丽,可是总不是度着身子造的,哪有自己做的穿着舒服。
多说几次,珍珠发现不能再和燕儿争执下去,只好笑着由她去。
燕儿今天结好了一条彩梅盘云结,极繁复的图案和长长的流苏,喜笑颜开地拿来给珍珠看。
把埋在书里的头抬起,珍珠不太明白燕儿打这个结为什么。
平时自己的衣服极简单,从来不挂吊坠绳结,而这个结似乎更适合挂在玉或者金锁等贵重饰物下面做装饰。
"燕儿,有什么喜事吗?还是准备送人?"
"嘻嘻,当然有喜事。"燕儿一边说一边把结举起来,在明亮的光线下欣赏,的确是难得的佳品,图案完全对称,每一条丝线都恰到好处,每一缕色彩都配得绝妙。
"真不舍得把它送出去。"
"不舍得就不要送给别人,留下来自己用好了。"
不明白有谁这么重要,累得燕儿要把心爱的物品相赠。
结上的梅花织得活灵活现,竟然有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上面。
"啊!有蝴蝶--"
燕儿伸出手想去捕捉那只蝶,蝶儿机灵,扑扑翅膀飞走了,燕儿只好惋惜地目送它飞远。
"你还没告诉我要送给谁呢。"
燕儿是否暗中喜欢上哪一位宫里的侍卫,如果和皇上说说,也许可以放她嫁人。
"主子,你不记得了?今天是玉儿的生日。"
"玉儿的生日吗?"
珍珠放下手里的书。
燕儿开心地笑着,玩弄手里的流苏,想着玉儿是宫里从小一块长大最亲密的玩伴。
却没有留意到珍珠的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吃惊而轻轻抖动。
"燕儿,我没什么东西贺他,种下的兰花今天开了一盆,帮我送到玉宫去给玉儿吧。"
想去玉宫的燕儿见主子示意,天色又不早,立刻轻快地象只小燕一样抱着兰花跑了。
把燕儿支走是故意的,希望她越快离开越好。
虽然她跟在身边多年,仍然不想她见到自己失态。
今天是玉儿的生日--十三岁的生日。
原本忘记了--是幸运,却不幸地被燕儿记起。
十三岁,还记得那一晚,与今日的chūn光明媚不同。
那一晚,是自己的祭日。
闭上眼睛,那一日历历可见--
从清晨开始的准备工作,从发根到体内的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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