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我小声唤。
“嗯。算来应该是老二失踪后的事了。”
“但是大哥和三哥……”
四哥低低笑出了声:“末子,我可不以为那三个妖怪会几十年的杳无音讯而后无声无息的死。我们这三位兄长可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呢。”
我“哧”一声也笑眼开颜。
确实。
诚如四哥所言,大哥二哥和三哥从来都叫我们惊乍不休。我总归以为,他们保不准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得跳出来然后为了我们瞠目的表qíng大笑不已。一直以来,都这样想。慢慢地等。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地发脾气,纵算向我装可怜楚楚,扮小狗叫也不会罢休。
我自在四哥怀中安享,突觉一处视线刺目扎心。望过眼前,他们多半分神注意那处山崖。若说人,也便是京姓女子一直望我们若失哀幽。
是她……不是。
我打断自己的臆测,什么时候起,我们仿佛被推入一股暗cháo。虽说自信旁人纵有通天彻底之能也奈何我们不得。被窥视的感觉总不很慡心。
四哥见我眼神同样放在那处崖头,也抬眼看了看,然后微微笑着凑到我耳畔。
“末子喜欢的话,四哥晚上偷偷地摘来给你。”
“嗯?……嗯。”
我神思捎上点滴隽永。那是远了好些时候……添红,真是,二哥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呢。眼光略扫过人群无意中,我猛一惊怔直起身,四哥察出异样也朝那头看去。
崖头飘摇的蓝色瘦影,赫然——
“怎么回事?”我有些急,一下子提声。
两位正在嬉笑的少女被我骇了一跳,其中一位下意识轻说:“我们……我们见那花儿着实好看,上官先生也说可以采来药用——没有关系不会有危险的……”
劲装英姿的眼眸却是瞪了出来:“神经!你凶什么凶?”
危险岂是她们说没有便没有!我沉了脸色避让开两人站上亭前最高的石台,穷极目力去看,那悬崖极是天险,我看少年一步一顿都为之惊心。想我关心则乱,四哥已摘一片飞叶在手。
果然刮起阵山风,少年飘摇却也稳稳当当抓住了尖石。还不待我松气,那玉嫩手掌已然从崖面脱落。四哥指尖轻轻一飘。
料想中可以叫我放心的场面并未出现。随众人一声更大的惊呼,侧峰扑来一道纤细人影似乎正想接住下坠的少年。空中却不知怎的停滞了瞬息,随即两人以更快的速度掉向崖底。
我身边已失去一抹白洁,在无人察悉处。
这世上,纵时光也追抵不上他的速度。
等他们开始赶下山崖三五步,四哥已好整以暇走在我的近侧。
听宫姓少女一声“大哥”的尖呼,我不由仰首,四哥从怀中取出血红叶瓣手指擦合间飞灰。我想四哥为了救人用了一两分力道拟把少年衣衫钉上壁崖,哪想得那天外飞客偏生这边凑巧肩膀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损伤不小。
他们七手八脚围了圈人,由上官小叔出手救治,幸得没有大碍,都想是宫家少主功夫了得救人救己。
“小桂,你怎么会来这里?”
此时黑衣少年面色一阵惨淡再没了往常气魄,眼瞳却愈发地一种动人,他像是柔弱的。
不管肩头血流,径自起身走到我们跟前。
“做好心理准备你听我说,我也希望你如实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上官听得一阵莫名,不止他,我们都不知这一反常态不再从容的少年究竟为了何事急匆匆赶来——似乎如此。
少年沉静而严肃,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的样子,突地身子一歪不经意便倒向负手闲立四哥的怀里。
我们几乎是一入京便身感肃杀之气。不论街心客栈都一下涌动许多刀剑狰狞的江湖人。彼此神qíng戒备yù望贪婪。
山雨yù来。
先是那不知身份的紫衣中年护送那位小姐回府,尽管对方一步回头眼中只望一人。宫家兄妹与我们一道,下了马车少年仍被四哥扶在了臂弯。近到门前我们微微有些惊异。上官府邸大门闭锁,静谧无息。有人影方一靠近,就上天入地八方投来估量的视线。
四哥和我同时止步。
“走后门。”我压低了声。
幸好那最易跳脱惹事的少女此时也觉出气氛的不寻常,默不作声跟在我们之后。旁人见我们少小文弱也不以为然,那些江湖客匪不过匆忙一眼扫过。
己已年六月初一
若说江湖风làng,无非也就那些名门豪侠绿林黑衣闲来无事走走过场供人唇舌,一刻说又出了哪一位少年英俊风流挑人山寨斩他恶棍,或又有谁人子弟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若说还有一样能叫一石激起千层,也就钱财身外物莫属。
宝藏,真一个亦正亦邪十足人心的字眼。
传说这世上有一宗宝物,此物三百年现一次人间,只要寻到七色魂魄,并在八月十五中秋将这七样事物带至“月涛làng”,就可得这样宝贝。
以上,便是现今满目江湖的最新一轮宝藏出处。
并且人人得知,此物原主,便是世代经营古玩器物的京邑“上官”府。
初闻,上官与我们面面相觑。这仿佛只一个游山的玩笑。又谁知道拿它当了真?并现在天下人都晓得,“上官”出了这一宗稀世的宝物,是不是还可能有,可能更多?
不会有人质疑传闻的真实xing,宁愿无风不起làng。
究竟现在这长安城里汇集了多少亡命徒,几千还是几万,也莫怪乎宫家少主急了面色。
我们稍稍为上官担了心事,应对此番那是朝廷的事。只不过上官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原先已经打算告辞远行,现今模样,我们也自然义不容辞当一回“护院”。
“小七!”
我回首看,青年称得上俊慡的风貌有好些灼色,虽然还能保持镇定。
“小七!”他把我拉到一边生怕人听见似的,“你帮我跟你四哥说说,好生劝一劝。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赶紧把你们送走。这里已成是非之地,若你们再留下,恐怕xing命——”
我冷淡的唇线微微浅显温和安抚的笑痕:“没有关系,我们不怕。四哥说会有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来帮我们对付那些人。所以不要紧。”
“哦。”青年也不禁动容,“莫非先生还认识什么能人有什么手段不成?”
抬手指天,我眨了幽黑的瞳:“是神仙啊!四哥说,我们都是好人,会有上天庇佑的。”
青年一时张口结舌的模样叫我也为之暗笑,藏起的眼神却是认真。
“不对吗?”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抬眉一扫颓唐:“说得好!我们自有上天庇佑,怕他谁来!哈哈。”
目光自亭台楼阁到他锦衣华服溜转一圈,我突然说:“四哥叫我问问,那次上山拐骗你的盗贼可有抢去你所有财物?”
“呃……让我想想……我的马车还有所有的书册都被抢了去。连身上也是。不过好像,倒还留了点银子给你。看来还是个风雅的盗贼。所谓‘盗亦有道’,那人做的一点不差,不错。”
我点头应一声就继续往偏院走。
“小七,你去哪?”
我没有听,只是任风chuī。似乎还有少年飘摇的蓝衣,差点捉不住还要失去。
一旦想起来的事,所以好与不好统统也都一股脑的来。
花花我心爱的小猫静静咽气时,自己哭泣的样子。
“小七!”猛然的手拉住我前匍的身子。
“什么事?”我微声问了句萧然无力。
“那边不能去。”青年指给我看误闯的院落,“听说这是我家小叔种养一些毒糙毒物的地方。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道一声谢,还没看一眼。这次认准了方向。
在我寻到那一处幽深几若无人,少年侧卧,恬恬淡淡合着眼睑,气息已经平顺。
我静悄立于chuáng沿,手指无意也是有,滑过少年额发显出一道眉角的伤痕。
似乎已好些年岁,客商了时光的翩翩,还有衣角袍袖的风度。
我知道这一枚印迹。人说,他们那是还要年少好胜不可欺。然后,在我有所准备,蓝衣色漫一只果真巧玉的秀手轻轻搭上我臂弯。他也是小心没用力气,看来知晓了许多,比我臆想中。
彼此对上了眼神,我们谁都还没有话说。
少年不知措,我却带上分思量该从何处着手。看了他垂下半开半阖的细瞳,白洁的脸颊,红一抹淡唇。他探手入怀,而后指端处七瓣窄叶,身骨枯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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