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英也轻轻笑了。
“你们感qíng真好。”南方容无心的一句,让冷雁智登时脸红过耳。
“哪……哪有!”
赵飞英有点怀疑地看著冷雁智。竟然反驳地如此坚决?
“可不是?赵兄弟那几天可急的。你一烧,就来拍我家大门,结果终于熬到你病好了,我家大门也得换了。”南方容双手一摊。“诊金得多收一些才是,别看才两片木板,巷尾的木匠却收我三两纹银,真是坑人。”
冷雁智一听,登时心头甜滋滋的,用眼角瞄了瞄赵飞英,赵飞英还是那种淡淡的微笑。
“别提了,现在想起,我就想揍他。”
说是如此说的,赵飞英却连一句重话也没对他说过,而且,对于他擅自跟了自己去赵家村的事qíng,也没有再提起。
冷雁智挨著赵飞英坐著,突然有些觉得南方容碍眼。
“倒是,南方兄,您家里……不方便吧,为何挑在此时出远门呢?”
南方容有些尴尬地笑了。“是啊,内人都有身孕了……只是,家母半月前过世,于qíng于理都得亲自跟家父说一声。”
“原来是如此,南方兄请节哀。”
一路上巅颠簸簸的,两个人聊得倒很愉快。
只是,赵飞英并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
冷雁智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赵飞英的见闻有多么渊博。江湖轶事,谈笑风生,众经百家,了若股掌。与南方容论起经典来,妙语如珠,每每叫他二人拍掌叫绝。
“赵兄弟不去应个科举,未免是这社稷的一大损失。”一日,谈完经邦大计,南方容喟然长叹。
“兄弟我肚里这点墨水,莫要笑掉主考官的大牙。”赵飞英微笑著。
“赵兄弟也太谦了。”
极少,极少有自己cha话的余地,冷雁智渐渐的不耐烦了起来。
对于这“多嘴的”,常常“笑得很张狂”的南方容,冷雁智给他的正眼是越来越少了。
然而,南方容不知道是少根筋亦或是真的大量,对于这明显的白眼,却总是视而不见。
“南方兄弟不但医术高明,没想到对于治国之道也如数家珍。”
“赵兄弟又何尝不是文武全才?”
“真是相见恨晚。”赵飞英笑得开怀。
“不晚不晚,今日相逢,不妨结个金兰,不知赵兄弟意下如何?”
“那小弟我就叫声南方大哥。”
“大哥我,就僭称一声赵家兄弟。”
两人击掌相握。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冷雁智推开了车门,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哼!明日,我就杀了那个南方容,看你跟不跟著去!
混帐……冷雁智让夜风chuī著,然而心里的一把怒火,却怎么也chuī不熄。
踹倒了一棵树,树上栖著的飞禽,慌慌张张拍著翅膀逃了。
“混帐东西!”冷雁智大喊著。
“你骂谁啊?”背后的赵飞英微微笑著。
“骂你!你这个大混帐!”冷雁智转头过去喊著,赵飞英微微一愣。
两个人面对面,气氛有点僵。
“gān嘛下车。”冷雁智转回身继续走著,赵飞英也缓缓跟著。
“坐车太闷,我陪你走走。”
“陪我有什么好,陪你兄弟去。”冷雁智赌著气。
“我现在也是在陪我兄弟。”赵飞英柔声说了,果然,冷雁智停下了脚步。
“那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心,突然跳得猛烈。
“傻瓜,那是场面话,做不得真的。”赵飞英笑了笑。
冷雁智竟然接不了话,呆住。
叹了口气,拉了赵飞英回头。“算了,我认了。”
“认什么。”
“你自己想。”
福州,繁华的福州。可是,冷雁智却有些不愉快,因为,这是他的家乡。
“我去找个人,你在客栈等我。”赵飞英叮嘱著冷雁智。
“不了,我老家在东巷尾附近,我在那儿等你。”
“好。这次……”
“我不乱跑就是了。”
“这才让人疼。”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冷雁智嘀咕著。
东巷尾的一间破房子里,南方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qíng景。
红烧鱼翅、芙蓉豆腐、翡翠鱼羹、清香白玉jī……
破落的木房子里、廉价的竹桌上,摆著难得一见的佳肴。
“冷兄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及时敲掉了南方容的竹筷。
“师兄还没回来,不准动筷。”冷雁智冷冷说著。
“是……”南方容暗叹一声,只好停箸。
“自古君子远煲厨,愚兄却怎么也料不到冷兄弟有此兴趣。”
“因为我不喜欢吃冷掉的东西。”冷雁智不耐烦地说著,一边张望著门外。师兄已经去了三个时辰,如今天色都要暗了,怎么还没回来。
“既然赵兄弟有事,也许不吃了,我们若再不动筷,只怕糟蹋了这一桌好菜。”
冷雁智瞪了南方容一眼,没有答话,南方容也只好陪著gān笑,继续眼巴巴看著一桌令人垂涎的佳肴渐渐冷却。
还没回……还没回……早知道就跟著去,省得在这里gān著急。
冷雁智捶了下桌,年久失修的竹桌摇摇yù坠,连带著一桌磁盘碰碰撞撞,把南方容吓出了一身冷汗。
瞧著已经冷了的饭菜,冷雁智啐了一口,端起了两个盘子往屋后走去。
“冷兄弟?”
“菜冷了,我重做。”
“不……不用了……兄弟我习惯吃冷饭菜……”说实在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桌上的给你,我要盘子装新菜,吃快点!”
差这么多……南方容盯著眼前不被主人眷顾的菜肴。罢罢罢……有的吃就该偷笑了。
端著盘子往屋后的厨余堆走去。天色暗漆漆的,冷雁智一路走来,几只瘦小的老鼠发出尖锐的叫声,四处逃窜。
踩著落叶,脚底的细碎声响让冷雁智倾耳听著,几只蝙蝠飞过,远方的犬吠声依然凄厉,这儿还是一样的荒凉。
自然,这破败贫困的角落,是镇里的那些体面人,每每掩著鼻子快快走过的。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也没变。冷雁智低声笑著。
只是,这屋后的肥水堆,八成都吃进了野狗的肚里。可惜了,奶奶总是用它浇菜呢。不过,那片贫瘠的菜园,不管怎么施肥,也种不出好菜的。冷雁智的眼神有些冰冷。
把盘中的菜肴倒在以前的地方,果不其然,那儿只剩一堆腐土了。
乌云fèng里露出了点月光,冷雁智瞧了一眼,用脚拨了拨。猛然,把刚买的磁盘掷在了地上。
“南方兄,怎么只有你一人?”赵飞英推开了门,只见南方容一人正在大快朵颐。
南方容指了指屋后。
“你师弟在做饭。”
“这样吗?”赵飞英微笑著。
“你师弟的手艺真不是盖的,你也来吃吃吧。”
“好。”
坐下来吃了几口,赵飞英看了看屋后。
“雁智他怎么去了这许久?”
“他舍不得给你吃冷菜,正在大展身手吧。”南方容倒是没在意。
“说什么话?”赵飞英笑了笑。“我去看看。”
“雁智?”
没有人答话。
厨房里没见到人,赵飞英走到了屋后,远远就看见了一地的碎磁片。
走了近,一只只剩白骨的手伸出了腐土,赵飞英眼神一黯。
“小子,宵禁!回家去!”
“喂喂喂!你拿把刀去哪里?”
“滚!”冷雁智一把推开了巡逻的捕快,继续往一个大户人家走去。
“guī孙子,推你爷爷?!”捕快火了,亮刀了。几名同伴也拔了刀。
“我就是推你这只王八。”冷雁智回过了头,冷笑。
“找死!跟我回衙里!”一把亮晃晃的刀才递了出去,冷雁智斜斜一刀劈下,从左肩到右腰,断成两截。
杀猪般的嚎叫,狂喷的鲜血,几名同伴跌坐在地,屎尿齐流。
冷雁智冷冷的笑声就像夜枭一般。转回了头继续走著,捕快怯怯懦懦地张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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