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庄主叉著腰。真是不可理喻。
“那你们两个,又为什么还跪著。”三庄主皱著眉。
“雁智陪师兄跪。”
“蝶衣也陪师兄跪。”
真是够了!为什么别人的徒弟受罚,连我的两个徒弟也要赔进去!
“这下,我也得跟二姊好好谈谈才行,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三庄主喃喃说著。
跪了很久,已经近了huáng昏。麻木的脚,开始像是针扎一般地刺痛著。赵冷两人倒还好,程蝶衣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哪有受过这种苦,悄悄揉著膝盖,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赵飞英缓缓睁开了眼,看著身旁的两人。
“雁智,蝶衣,你们起来吧。别跪了。”
“我陪你。”冷雁智说著。
赵飞英叹了口气。转头过去,程蝶衣已经两眼汪汪。
“师妹,脚痛的话起来歇歇。”赵飞英柔声说著。
“飞英哥哥……”程蝶衣瘪著嘴,哭了。
“赶快起来,把腿揉揉就不痛了。”赵飞英还是劝著。
“那你也起来好不好?”程蝶衣用著一双泪眼看著赵飞英。
赵飞英摇摇头。
“那我也陪你跪。”程蝶衣又瘪著嘴。
“这……又是何必……”赵飞英轻叹。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陪你跪,就不能比你先起。”程蝶衣坚决说著。
“你又不是男儿身,没关系的。”赵飞英失笑。
“反正我说了就算。”程蝶衣叉著腰,转过了头去。
唉……赵飞英放弃了。反正,他们跪累了就会走。
也许是轻忽了两人的决心,直到天色暗了,两人还是陪著自己跪著。
“你们……”赵飞英转过头去,想再劝一下程蝶衣,程蝶衣正在打著瞌睡。
轻轻一笑。
转过了另一边,冷雁智也在打著瞌睡。
忍俊不禁。
转回了头,看著前方厅上的匾额。
正气浩然。
悄悄,低下了头。是啊,难怪师父震怒……
突然,左方一个人斜斜倾了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正是睡得不醒人事的冷雁智。
真是的,要睡就回房睡吧。
正想叫醒他,右方又有一个人斜斜倾了过来,叹了口气,乌黑的发丝也搔著自己的耳。小小的、带著少女微微香气的头颅,也靠著赵飞英的肩。程蝶衣也正呼呼大睡著。
赵飞英淡淡笑了。虽然一动也不敢动。
让他们再靠一会儿吧。
赵飞英闭起了眼。
也许……因为自己也恋著这人体的温度。--
二庄主饶了赵飞英,只让他在自己房里闭门思过。
一夜,下著大雨,赵飞英翻来覆去却无法成眠。
燃亮了烛火,注视著。
心,空了。
往日,汲汲营营在所谓的报仇血恨,然而,今日,在所有仇恨都了结的现在,自己还剩下些什么呢?孤独、寂寞……以及空虚。
轻轻叹了口气,走下chuáng,打开了窗。
远方主厢房的灯火微蒙蒙地亮著,有个师兄回来了,师兄弟姊妹正在替他接风。
细细的笑语声,透著重重的雨幕传了来。
赵飞英倚著窗、闭著眼,让泼进来的、冰凉凉的雨水,打在自己脸上。
“飞英哥哥?”
赵飞英正在发呆,没有听见。
“飞英哥哥!”
自己的衣袖,被狠狠扯了一把,于是赵飞英睁开了眼。
“怎么了?师妹,不去用餐吗?”赵飞英微微笑著。
“不去,我来陪飞英哥哥说话。”程蝶衣笑得天真。
“说什么呢?”赵飞英轻轻笑了出来。
“讲一些庄外的事qíng给我听好不好?”程蝶衣瞪著好奇的大眼睛。
“很长很长的。你站在外面听,莫要给雨水泼湿了。”赵飞英微笑。
“不然,开门让我进去房里?”
“不行。女孩儿家,夜里怎么可以进男人的房。”赵飞英轻轻摇头。
“啊……飞英哥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啦。”程蝶衣撒著娇。
“不行。”赵飞英笑著。
“喔……”程蝶衣低下了头。
“可是,外面很冷耶,我站在外头chuī风,也许会害风寒的。”装著可怜的样子。
“那就回去睡吧。”赵飞英偏著头笑著。
“不要。”程蝶衣瘪著嘴,继续站在外头。
赵飞英静静看著她。
这一幕,尽落在三庄主眼里,三庄主不禁又打起如意的算盘。
“雁智,你师兄在外头有没有看中意的女子。”
差点呛到。
“师父?”
“飞英十九了,蝶衣也十七了,再不替他们打算打算……”三庄主倒是兴致勃勃。
“我也十八了,就没人替我打算。”冷雁智赌著气。
“别说师父偏心。你瞧瞧,这郎才女貌、qíng投意合的,这般好的姻缘去哪找。”
三庄主指著窗外,于是冷雁智转过了头。
有点朦胧的,却仍看得出来,程蝶衣正站在窗外,跟赵飞英说著话。
微微的,赵飞英的笑声传了来,冷雁智心中有点发紧。
“怎么样?你就死心吧,找别人去。”三庄主敲著冷雁智的头。
冷雁智抿著唇。如果可以死心,我也不必落到如此的光景。
“gān嘛?你那是什么脸?唉,天涯何处无芳糙,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
唉,我恋的是一枝糙。
“否则,这样吧,我先替你做主,你看看你喜欢谁,我替你说亲去。”
你要真是知道我喜欢谁,我想,我可能会先被你打死。
“冷雁智!跟你说话呢!你就别再看了!”
拜托您说小声一点好吗?冷雁智不禁有点困窘。
一桌的师兄弟姊妹正探著头听著这三角恋qíng。
“就这样,你,给我退出。”三庄主指著冷雁智的鼻子。
gān嘛不叫程蝶衣退出。冷雁智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出庄。”一日,趁著众师兄弟姊妹都在前院练功,程蝶衣又跑了来。赵飞英不肯开门,于是程蝶衣蹲在窗前,一副委屈的样子。
“外头风风雨雨的,还是庄里安宁些。”赵飞英轻笑。
“是啊,安宁……我看是无趣。练剑练剑的,除了练剑也没事做。啊啊……我好想学飞英哥哥喔……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程蝶衣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逗得赵飞英发笑。
“等到你真的出庄,就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沾了血,人就变了。”
“可是,飞英哥哥没有变啊。”程蝶衣歪著头。
“是吗?”赵飞英淡淡笑了。
“什么事,聊得这么高兴。”有点不快的,冷雁智走了近,还提著刀。
“师兄,我问你,外头好不好玩哪。”
眉头一挑。倾下了身,yīn沉沉地说。
“外头,一点都不好玩。有时候,睡到一半,头就会被人砍了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故意吓程蝶衣。
“那是他们笨吧。”程蝶衣歪著头。
喔?
“有时候,坐著马车,几天几夜都走在荒地,没有人烟。闷都闷死的。”
“有人聊,怎么可能闷。”程蝶衣十分疑惑。
“外头的人,都是黑心肝的,跟你说著说著,就下毒、放暗器的。”
“那就砍回去啊?反正是他们先动手的。”程蝶衣倒是一脸兴奋。
“看来,外头倒挺好玩的。”程蝶衣笑得开心。
是喔……冷雁智冷眼相待。
程蝶衣继续扯著有的没的,连几个月前练的是什么剑招都说了。叽哩呱啦的,冷雁智都快受不了了,然而赵飞英还是带著微笑,耐心地听著。
这小妮子,该不会把这两年来的话,都积在这几天说吧。说啊说啊的,都不要咬到舌头的?冷雁智已经有点想把她拎走。
“师妹,师父在找你,她发火了。”冷雁智把手叉在胸前。
“骗我。师父才不会对我发火。”程蝶衣吐著舌。
啧,倒挺jīng的。
每天、每夜,程蝶衣似乎都有著说不完的话要对赵飞英说。冷雁智十分、十分想砍她,然而碍著师兄妹的qíng面,还是暗暗忍了下来。反正,赵飞英已经说过,他只把程蝶衣当妹妹看,所以,自己,不用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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